李銘鼎甚至都已經被帶到小島吉藏面前。
看着面前的鬼子中將,李銘鼎下意識的就要把手伸向腰間去掏手槍,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爲站在小島吉藏身邊的那個鬼子大佐,給了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那老鬼子的眼神就跟一把剔骨刀似的,似乎能夠看穿他的內心。
“李桑。”小島吉藏熱情的向李銘鼎伸出手,以生硬的普通話說道,“你們中國有一個很有名的成語,叫棄明投暗,我代表大日本帝國、大日本皇軍還有天皇陛下,熱烈的歡迎你前來棄明投暗。”
隨行的劉黑七一臉便秘的表情,小聲提醒:“將軍閣下,是棄暗投明。”
“哦對,叫棄暗投明。”小島吉藏有些尷尬,自嘲的道,“是棄暗投明。”
李銘鼎落寞的搖搖頭,頹然說:“什麼棄暗投明,不過是混口飯吃罷了。”
“傅作義剋扣你們師軍糧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小島吉藏並沒有李銘鼎的冷淡而感到羞惱,反而更加堅信李銘鼎並非詐降,因爲他覺得,李銘鼎這樣的反應才完美的符合一個綏軍降將的反應,如果像劉黑七一個樣,他就真該懷疑了。
頓了頓,小島吉藏又接着說道:“不過你放心,既然你們已經歸降皇軍,那麼你們師的軍糧就由皇軍來提供,我向你保證,皇軍絕對不會短少你們師哪怕一斤軍糧,而且,如果你們在戰鬥中表現優異,還會有獎勵,大大滴的獎勵。”
李銘鼎這才拱拱手說道:“那就多謝小島太君了。”
小島吉藏看得出李銘鼎有些意志消沉,而且也有些累,當下便不再多說,示意劉黑七帶李銘鼎下去,新編三十四師也被暫時安置在卓資縣,雖然岡部直三郎已經下了指示,要將新編三十四師調到大同,但是這個事一時半刻急不來。
……
新編三十四師被暫時安置在卓資縣城,但是隨後就要被調去大同的消息,很快就通過秘密渠道送回到了歸綏。
傅作義和葉啓傑得知消息便有些犯懵。
這是怎麼說的?新編三十四師要被調到大同?那他們之前的所有安排不全落空了?那這個糧食還怎麼搶?
“得。”葉啓傑一拍雙手,嘆氣道,“我們搭臺子唱了半天,岡部直三郎這個老鬼子也確實打賞了,只可惜,打賞的卻是法幣!一文不值!”
葉啓傑說的有些誇張了,不過法幣已經嚴重貶值卻是真的。
傅作義揉了一下太陽穴,沉聲道:“要不然,將錯就錯打大同?”
“這恐怕不行。”葉啓傑立刻勸阻,“大同可不比烏蘭察布,烏蘭察布只駐了小鬼子一個騎兵集團,幾個師的僞蒙騎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在大同,卻足足駐紮了小鬼子的一個主力師團,此外還有數量不少的僞軍。”
大同的僞軍都是投降的晉綏軍,戰鬥力不弱,至少不是僞蒙軍這樣的弱雞。
“大同確實不行。”徐銳也說道,“要想在短時間內吃掉鬼子一個主力師團,幾乎沒有可能,然而大同到太原和北平的距離,都只有不到三百公里,一旦大同遭到攻擊,從太原、北平過來的鬼子援軍,可以快速趕到,到時候我們就騎虎難下了。”
“那你說咋辦?”傅作義沒好氣道,“難道就這樣半途而廢?”
徐銳嘿嘿一笑,說道:“傅長官你着什麼急呀?新三十四師不是還沒被調去大同麼?岡部直三郎這老鬼子不配合,咱們想個法止讓他配合,不就結了麼?”
“想個法子讓岡部直三郎配合?”傅作義聞言頓時間心頭一動。
葉啓傑也反應過來了,沉聲道:“徐老弟,你的意思是說壓上去?”
“對,讓一零一師還有新三十二師立刻壓上去。”徐銳一拍地圖,大聲道,“擺出全面攻擊卓資縣城的架勢。”稍稍停頓了下,又接着說道,“傅長官最好再召集媒體記者,發表一份討賊宣言,讓鬼子別接收李銘鼎師,否則我們不保證烏蘭察布的安全。”
“妙,妙啊!”葉啓傑拍手說道,“這樣一來,既可以讓鬼子對李銘鼎更放心,不再懷疑他是詐降,還很有可能使得岡部直三郎改變主意,將新編三十四師留在烏蘭察布,以充實烏蘭察布的防衛力量,畢竟,我們北路軍還是有點戰鬥力。”
徐銳微笑着說:“葉長官謙虛了,北路軍不是有點戰鬥力,而是很有戰鬥力,岡部直三郎絕不敢等閒視之,定會認真應對傅長官的威脅。”
傅作義回過頭,笑吟吟的打量着徐銳,一半真一半假的說:“徐老弟,我忽然間開始有些擔心了,你說要是將來有一天我們成爲了對手,我們北路軍能打得過你?到時候你不得連皮帶肉把我們吞嘍?”
徐銳嘿然說道:“傅長官未免太杞人憂天了,眼下小鬼子還佔着大半個中國,你考慮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道,“何況,等打完了小鬼子,沒準國共之間的問題就解決了呢?不用再打了呢?”
“但願吧。”傅作義敷衍了一句,明顯就不信。
不過,對於徐銳提的建議,傅作義卻毫不猶豫的執行。
當天上午,傅作義便召集綏遠的一些媒體記者,發表了一個公開講話,揚言要對背叛國家、背叛民族的李銘鼎以及新編三十四師追殺到底,要讓叛國者付出代價,還警告日軍不要接納李銘鼎師,否則他們就展開報復。
與此同時,三十五軍的一零一師以及新三十二師也拉開戰線壓了上來,擺開正面進攻卓資縣城的架勢,在這個大雪封道的隆冬季節,第二輪綏遠會戰似一觸即發,大戰的陰雲立刻籠罩在了綏遠以及察北的上空。
……
當天下午,岡部直三郎便知道了這件事。
田中新一看完小島吉藏剛剛發來的電報,極爲不屑的道:“傅作義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居然還敢大言不慚向皇軍發出戰爭威脅!還說什麼不保證烏蘭察布的安全,烏蘭察布的安全用得着他來保證?他能保證得了烏蘭察布的安全?”
岡部直三郎說道:“田中君,傅作義可不能夠小覷。”
田中新一剛到任,並未參加過幾個月前的五原會戰,所以不知道傅作義的厲害。
但是岡部直三郎卻是知道的,跟絕大多數國民黨將領比較起來,傅作義算是其中的佼佼者,綏軍的戰鬥力也是很強悍的,如果他們真鐵了心要打烏蘭察布,僅憑騎兵集團再加上僞蒙軍的幾個騎兵師怕是守不住的。
見岡部直三郎如此看重傅作義的威脅,田中新一便也不敢大意,說道:“要不,還是讓李銘鼎新三十四師留在烏蘭察布?加上李銘鼎的新三十四師,就算還是打不過綏軍,但是守住烏蘭察布十天半個月總是可以,那時候,援軍也就趕到了。”
岡部直三郎說道:“是否可以抽調二十六師團或獨立混成第二旅團到烏蘭察布?”
田中新一搖頭說:“二十六師團跟獨立混成第二旅團仍在整訓中,如果這個時候調往烏蘭察布,勢必會影響到整訓工作。”
岡部直三郎便立刻不再吭聲了。
因爲二十六師團跟獨立混成第二旅團的整訓工作做得好或者不好,將直接影響到這兩支部隊的戰鬥力,繼而就會影響到這兩支部隊在明年開春的綏遠會戰中的表現,岡部直三郎對明年開春後的綏遠會戰寄予了厚望,絕不希望出現任何意外。
沉吟片刻,岡部直三郎終於還是點頭:“好吧,那就讓李銘鼎的新編三十四師暫時駐防在烏蘭察布吧,好在,通過傅作義的這次公開講話,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新編三十四師跟綏軍的決裂,已經是確鑿無疑了。”
……
當天晚上,岡部直三郎的指示便到了卓資縣城。
看完電報,町田龍二對小島吉藏說:“將軍閣下,我不相信這個李銘鼎!我建議你向岡部司令官發一個電報,最好將新編三十四師調往張北!”
“沒這個必要了。”小島吉藏搖搖頭說,“從目前情形看,無論從新編三十四師與綏軍之間的衝突來看,還是從傅作義的反應來看,這都不像是作假。”停頓了一下,小島吉藏又接着說道,“何況,就算是詐降,那也沒什麼,畢竟只在在戰時,我們纔會把彈藥下發到皇協軍各部,在平時彈藥都是由皇軍集中保管的。”
“這倒也是。”町田龍二便不再多說什麼。
小島吉藏便又吩咐副官去把李銘鼎和劉黑七叫來。
過了沒一會,李銘鼎和劉黑七便聯袂來到憲兵隊。
見到李銘鼎,小島吉藏熱情的道:“李桑,休息得怎麼樣?”
李銘鼎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說道:“還好,多謝小島太君關心。”
“李桑太客氣了。”小島吉藏親熱的拍了拍李銘鼎的肩膀,微笑着說道,“今後我們就是同一陣營的友軍,所以不必這麼拘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