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銳也考慮過讓中意輪船公司的貨輪懸掛意大利國旗,不過估計也沒什麼卵用,泰米那齊不過只是個落魄的意大利商人,如果不是什麼重大事件,鬼子或許還會給他面子,但如果是生死攸關的大事,小鬼子根本就不可能鳥他。
所以最後,只能假借上海華商總會的名義。
也就是說,虞洽卿外對宣稱,從東南亞購入的這些大米是上海華商總會購買的,用途是養活滯留上海的將近四百萬難民!三百萬石大米看似很多,但如果分攤給數量高達四百萬的難民,每個人也就分到百斤大米,看着也就不那麼礙眼了。
不過,既然是以上海華商總會的名義買的,那暫時就肯定不能入巡捕營的庫了,要不然肯定會被鬼子識破,後續的大米就別想入庫了!所以,已到岸的兩百五十萬石大米,眼下暫時還儲存在十六鋪碼頭的倉庫裡。
碼頭附近出現了大量不明身份的可疑分子,這個事情絕對不能等閒視之,因爲這批大米絕不能出半點差錯,一旦這批大米出現了差錯,再從東南亞補購就來不及了,那接下來的上海保衛戰就別打了,沒有糧食你還打個鳥毛灰?
所以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當下徐銳扭頭對石長慶說道:“石團長,你現在立刻回駐地,立刻出動一團控制十六鋪碼頭,將倉庫裡的大米保護起來,然後就地徵集租界西區、中區所有的車輛,限一天之內將所有大米運回駐地。”
“是!”石長慶答應一聲,站起身就走。
石長慶是個純粹的軍人,只知道服從命令。
“石團長稍等。”王滬生卻趕緊喊住了石長慶,又問徐銳道,“老徐,上次巡捕營去十六鋪碼頭接應大衛公司的軍火,還找了個藉口,這次似乎也應該有個藉口?我們不怕租界工部局的干預,但是好歹也應該給他們留點面子。”
“行。”徐銳點了點頭,又對石長慶說道,“石團長,如果租界工部局的人出面干預,你就這麼說,自即日起,整個公共租界實行軍管,租界內所有糧食一律強制收購,按平價,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抗購。”
王滬生聽得直翻白眼,你這叫給人家面子?
徐銳嘿嘿一笑,又道:“還有,無論中國人或洋人,但凡只要是在租界的,即日起,口糧供給一律都實行配給制。”
王滬生直接無力吐槽了。
柳眉卻又問道:“各國的駐滬使節怎麼辦?”
作爲外交人員,卻是擁有外交豁免權的,也就是說,外交人員既便是犯法,也可以免受駐在國的法律懲罰,駐在國最多隻能夠驅逐,正因爲此,古今中外幾乎所有政治犯或者叛徒都會逃到外國使館尋求庇護。
王滬生擺手說:“各國的駐滬使節例外。”
“當然不例外。”徐銳卻斷然說道,“各國駐滬使節一樣實施配給制!”
“老徐你別鬧。”王滬生立刻急了,說,“你這樣會招來國際非議的,更會使我黨陷入被動,你可不要忘了,租界還有蘇聯的使節!”
徐銳眨眨眼睛,微笑說:“實施軍管跟我黨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王滬生急道,“現在誰不知道巡捕營是我黨的武裝?”
“知道是一回事,我們承不承認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徐銳嘿嘿一笑,又道,“不管怎麼樣,我們巡捕營現在都是租界工部局領導下的武裝力量,我們的所有決定,都是奉了租界工部局的命令而執行的,包括對整個租界實施軍管。”
王滬生急道:“老徐,你這麼做會引國際事件的。”
“國際事件個鳥蛋。”徐銳卻輕哼一聲,又對石長慶說,“石團長,去吧。”
“是!”石長慶啪的立正,敬禮,然後神情振奮的說道,“卑職一定把那些洋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準保比綿羊溫順!”
說完,石長慶便轉身揚長去了。
王滬生只能嘆息一聲,默認了。
徐銳嘿然一笑,又道:“現在再來說說,招兵的事。”
“招兵的事確實麻煩。”王滬生也說道,“因爲那些個老兵的心已經冷了。”
“那就想法子讓他們的心捂熱。”徐銳輕哼了一聲,又道,“你們別忘了,他們曾經也是一名軍人,一日爲軍人,便一世爲軍人,他們的骨子裡早已經深深的烙上了軍人的印記,我就不相信,當祖國召喚,當民族召喚時,他們仍會無動於衷!”
謝元聞言精神一振,問道:“司令員,我們該怎麼做?”
徐銳點點頭,說道:“我們先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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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灘,十六鋪碼頭。
劉子塵一大早就驅車來到十六鋪碼頭。
對於劉子塵這樣的夜貓子來說,早起真是十分罕見的。
不過這麼早就起牀,並非劉子塵本意,而是沒有辦法,因爲他得趕來十六鋪碼頭附近跟潛伏的線人接頭,這事,還得從兩個多月前說起。
兩個多月前,虞洽卿忽然跟一個意大利商人合夥搞了箇中意輪船公司,並且在公司成立之後不久,便開始從東南亞購入大量大米,由於數額巨大,李士羣便本能的起了疑,虞洽卿是不是在暗中替國民軍第三戰區購入軍糧?
但是,李士羣並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所以沒有向中村機關報告這事,而只是派眼線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盯守在十六鋪碼頭外邊。
李士羣原以爲很快就會有結果,卻沒想到兩個月過去,居然還是沒有任何收穫。
不過,越是這樣,李士羣就越是興奮,這狗東西不愧是個老情報出身,他已經從中嗅出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這批糧食絕對大有文章!
因爲大煙館的事,李士羣被影佐禎昭罵了個狗血淋頭。
最近的這段時間,影佐禎昭見了李士羣都沒有好臉色,所以,李士羣真是拼了命的想要挽回自己在影佐禎昭心目中的印象。
於是,這批大米就成了李士羣的救命稻草。
於是,李士羣加派了盯梢力量,最後幾乎把整個特務一大隊都派了來,劉子塵身爲特務一大隊大隊長,當然不能置身事外,所以必須在每天上午到這裡來露個面,然後才能去他老相好那裡補個回籠覺。
劉子塵打着呵欠從吉普車下來,正要上前跟自己的手下接頭時,卻忽然聽到一陣整齊的腳步聲,當即便本能的停下了腳步。
再回頭看,劉子塵便看到一隊荷槍實彈的巡捕浩浩蕩蕩開過來。
劉子塵一眼就分辯出,這並不是租界工部局下屬警務處的巡捕,而是租界西區的巡捕營的巡捕,因爲警務處的巡捕穿黑衣,穿布鞋,而巡捕營的巡捕卻穿的草綠色卡其布軍裝,腳下穿的也是板牛皮鞋,腳頭硬得多!
這他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巡捕,根本就是一支軍隊好不好!
“他孃的!”劉子塵趕緊轉過身裝作點菸,然後在心裡罵道,“這狗曰的巡捕營,越界執法還執上癮了?前幾天纔剛來過十六鋪碼頭,怎麼今天又來了?真當警務處的巡捕是泥捏紙糊的麼?這洋大人真就這麼好欺負?”
劉子塵憤憤不平的扭頭看,還真找着了幾個外國籍的巡捕。
不過,讓劉子塵失望的是,那幾個外國籍的巡捕根本沒敢出面阻止巡捕營的人,反而一個個躲了起來,有個大鬍子的印度阿三更搞笑,直接兩眼一翻,昏死了過去,孃的,有必要裝得這麼像麼?腦袋磕地上都出咚的一聲響,聽着就覺着疼。
轉眼之間,巡捕營的巡捕已經到了碼頭外,迅實施戒嚴。
然後,一個大塊頭巡捕便手持着擴音喇叭爬上臺階,對着四周高喊道:“奉租界工部局董事會令,自即日起,對公共租界中區及西區實施軍管,公共租界中區、西區一應物資全部收歸公有,無論華人、洋人,自即日起一律實施配給制!”
“我艹,什麼鬼?!”劉子塵聞言頃刻間石化在當場。
不遠處,公共租界總董事喬納森剛剛坐車從附近經過,驟然間聽到這話,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法克油,租界工部局董事會什麼時候下過令,什麼時候說過要對公共租界的中區還有西區實施軍管?
還有,無論華人或者洋人一律實施配給制,這又是什麼鬼?
難道從今天開始,我堂堂的公共租界工部局的總董事,也要跟那些衣食無着的中國難民一樣,每天到巡捕營去領取那一丁點的口糧?開什麼國際玩笑!
同樣的場面,在公共租界中區、西區各個大街小巷反覆上演。
中區的圓明園路,一家英國人開設的糧店纔剛剛開張,一大羣的荷槍實彈的巡捕便蜂擁而入,將整個糧店控制起來,那些正準備買糧的市民一看,頓時作鳥獸散,糧店的英國經理立刻從二樓下來,準備跟巡捕理論。
然而,巡捕根本就聽不懂英語,渾不理會。
英國經理就火了,當即掏出手槍試圖恐嚇。
這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英國經理纔剛掏出槍,兩側警戒的巡捕便立刻一搶託打掉了他手裡的槍,再把英國經理砸倒在地,然後一頓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