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際帆在涇縣帶走一千多新四軍的消息根本沒法保密,很快就在國民黨各大戰區傳開。
第九戰區代司令長官薛嶽將軍離得最近,皖南事變發生的時候,他正在長沙竭力備戰。對於軍事委員會的決定,薛嶽將軍和他的其他同僚一樣,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因爲在他們這些經常和日軍作戰的將領看來,新四軍抗日戰績不大,拉隊伍,打友軍的本事倒是見長。當然,蔣委員長借新四軍不服調遣之名動手,任何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可恁是有這麼一個人,居然能從三戰區快閉上的嘴裡硬生生地掏出一千多人來,這就不簡單了。薛嶽不由得更加好奇起來,這個年輕的師長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和蔣委員長打交道,別的什麼都可以商量,唯獨對共產黨,那是鐵板釘釘,沒有任何人敢捋虎鬚。
當然,薛嶽現在沒工夫去想剿共的事,儘管他也曾經是剿共名將。他面前有日軍三個半師團虎視眈眈,隨時準備殺進長沙來,薛嶽必須整肅部隊以對付隨時可能發生的惡戰。
正因爲如此,他才更能理解陳際帆的這種舉動,爲了攢足力量打鬼子,陳際帆居然甘冒風險救出新四軍爲自己所用。有魄力!
比薛嶽更加吃驚的還有五戰區的李宗仁上將,這位在抗戰初期功勳卓著的著名將軍此刻已經不再掌握實際的軍權,但在五戰區和桂系,他擁有當仁不讓的號召力。皖南事變已經讓他大吃一驚了,可陳際帆的舉動讓他更加不解,他很爲這位年輕將軍和他一手締造的“神鷹”獨立師擔心,生怕前途盡毀。
“德公,瞧你的神色,好像很爲陳際帆擔心啊。”死黨白崇禧在旁邊不以爲然地說。
“蔣先生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好端端的跟着摻合什麼,這政治也是年輕人能摻和的?我是擔心,‘神鷹’獨立師會成爲下一個新四軍。”李宗仁憂心忡忡。
“德公不必擔心,老蔣已然惹上了共產黨,難不成還要將陳際帆推到共產黨那邊?再說了,第三戰區敢動新四軍,他顧祝同敢對‘神鷹’獨立師下手?就算是五戰區加上恐怕也討不了什麼好去?尾大不掉啊,老蔣親自培養了一個燙山芋。”白崇禧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健生不可這麼說,國家遭難,有這樣一支部隊在旁邊,不但蒼生黎庶之福,也是我五戰區之幸,不出所料的話,再過一個月,我們就可以重新坐鎮合肥了。”李宗仁意味深長地說。
“對對,這纔是正事,”白崇禧笑道,“陳際帆雖然不在,但他手下的兵可一個也沒閒着,尤其是這個獨立第一旅,不愧爲‘神鷹’獨立師第一悍旅,師長雖不在,他不但組織部隊協助防治傳染病,竟還能指揮部隊將廬江周邊全部清理了一遍,現在合肥成了一座死城,日本人現在丟也不是,守也不是,哈哈!”
“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落在人後,合肥本來就是五戰區的,如果叫人家給收了去,你我面上無光是小事,今後桂系在政界軍界恐怕再無立錐之地。”李宗仁道。
“健公有些危言聳聽了吧,合肥是要拿下來的,只是部隊長期遊擊,有些懈怠了,需要一點時間整訓,再說了,合肥的鬼子也不是好啃的。”白崇禧到底是小諸葛,考慮得很是周到。
“陳際帆冒那麼大的風險拿到這一千多新四軍,不知道該如何用,新四軍的戰鬥力固然是很強,但是人家有信仰有主義,可不比那些地方上的保安團。到時候共產黨一聲召喚,陳際帆恐怕得雞飛蛋打。”
李宗仁的擔心至少現在看來是多餘的,因爲在橫山這塊原先新四軍的地盤上,對外號稱“神鷹”獨立師特別縱隊的這支部隊很快便站住了腳跟。新四軍戰士們雖然剛剛承受陣痛,但在陳際帆和“雷霆”中隊的榜樣力量下,在他們自己的黨組織的教育下,很快便恢復了往日的熱情。
這也是陳際帆等來自未來的軍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和新四軍一道做羣衆工作,不服都不行,這些革命前輩真的是切切實實地把老百姓當做自己的親人,幹起工作毫無矯揉造作的感覺,而老百姓更是覺得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是主心骨。
“老鍾啊,找到答案了吧,新四軍裝備惡劣,訓練也不如咱們科學,可是他們就是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不斷髮展,隊伍越打越大,靠的就是這種和百姓親如一家的工作方法。”陳際帆感嘆。
“是啊,咱們的工作方式偏於理性,老百姓固然也有安全感,但是總和咱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說白了,在他們的眼中,新四軍的戰士就是自己的親人,是兒子,是兄弟,可咱們在百姓眼中只是軍隊,是他們依靠得住的軍隊,這就是最本質的不同。”
“理性點也並沒什麼不好,我們既然來自未來,我們的思想就應該超出這個時代,記住!我們不是他們的救世主,我們只是在盡一箇中國軍人的責任與義務。江南這邊的人文化比較高,容易接受些新東西,我們就從這裡開始,讓民衆明白,只有他們,纔是這個國家真正的主人!”
鐘鼎城被陳際帆忽然冒出的這麼一句話搞得模糊了半天,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師長這話的含義,師長要在抗日的鬥爭中漸漸開啓民智,他不想中國抗戰勝利後變成獨裁天下,他更不想讓民衆陷入對某一個人的盲目崇拜中去。只有他們知道,這些,對這個國家有好處。
“好了,該談正事了,總不能老讓戰士們挑水做飯洗衣服吧,咱們得想點辦法,把附近的鬼子僞軍吸引點過來,給大家換身裝備。”陳際帆說道。
實際上,突圍而出的這一千多新四軍並非如陳際帆所想只是幫百姓挑水掃院子,日常訓練是他們必不可少的一環,橫山根據地所轄的十幾個村子裡,戰士們有組織地在村裡的曬穀場、或是在周邊的山林裡進行着艱苦的訓練。只是他們的子彈嚴重不足,很少有機會實施實彈射擊,拼刺刀、戰術運動、修工事等科目倒是訓練得有板有眼。
“雷霆”中隊沒有跟他們在一起,事實上一來到橫山,除了陳際帆、胡云峰和鐘鼎城外,“雷霆”中隊所有成員就隱蔽於周邊山林中,或訓練,或是隔三差五對周邊鬼子僞軍的據點進行周密的偵察。
當然,鬼子並非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陳際帆領着特別縱隊來到橫山以後,南京駐軍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並調集了兩個大隊的日軍和一個團1200餘人的僞軍在以橫溪鎮、祿口鎮、秣陵鎮等地爲中心的周邊地區佈防。
“鬼子還沒動靜嗎?”陳際帆問趙俊。敵情偵察是由他和徐揚負責的。
“頭,這回鬼子乖得很,死死地守在各自的狗窩裡就是不出來,我和羅漢商量過,想把橫溪鎮的鬼子據點給連鍋端了,可是不行,幾個據點的鬼子離得很近,一旦有個風吹草動的,半個小時之內準定趕過來。更重要的是,橫溪鎮的鬼子有一箇中隊,僞軍一個營,短時間解決不了。”趙俊看來偵察很仔細。
“徐揚,你去把劉參謀長請來,就說有要事商量。”陳際帆吩咐徐揚。
半天沒有說話的胡云峰開口說:“頭,鬼子既然不出來,咱們就搞點大動靜,不過這是最好讓新四軍那邊幹,他們的裝備不行,鬼子一看就會輕敵,一輕敵就會忍不住來肅正一下‘治安’,到時候‘雷霆’中隊隱蔽於鬼子側翼,帶鬼子來後直接切斷後路,關起門來打!”
“好主意!不管鬼子上不上鉤,都可以試試,鬼子不出來更好,咱們正好趁此機會將根據地擴展到江蘇去!”
“趙俊,你還得辛苦一趟,再把鬼子僞軍的火力配置給偵察清楚,別把狼給招來了。”
“放心吧頭。”趙俊敬禮而去。
其實,皖南事變的發生連周邊的鬼子也是始料未及的,日本情報機關紛紛將鼻子伸到這片荒山野嶺,想弄清楚事變的具體走向,是局部衝突、小規模的摩擦還是內戰將起,這是鬼子最關心的。
在沒有弄清楚情報之前,周邊部署的鬼子兵力被嚴令按兵不動,靜觀事態發展。當然,儘管是按兵不動,小鬼子們也沒有閒着。蘇皖兩省交界的橫山地區出現支那武裝的事情引起了南京駐軍和中國派遣軍司令部的重視。這裡畢竟離南京太近了,司令部、機場、醫院、碼頭等重要戰略據點的安全受到了嚴重威脅。
陳際帆當然瞭解橫山根據地對整個抗戰態勢的意義所在,從這裡出擊南京上海不僅路途上近了許多,而且一擊得手後可以全身而退,鬼子如果追來,就可以最大限度發揮新四軍的遊擊優勢。
劉一鴻很佩服這位比他年紀還小的中將師長的策略,陳師長告訴他,第一步是吸引一部分鬼子前來,將他們的裝備據爲己有,然後鞏固橫山地區的根據地,整訓新四軍戰士,爲“雷霆”中隊觸及日軍重要據點提供後援。
劉一鴻知道陳師長所帶的這一百多部隊絕不是好惹的,他們的目標一直都是鬼子的心臟,瞧瞧人家那身裝備,再瞧瞧人家那精氣神,劉一鴻一直以來都覺得新四軍是他見過的最能打的部隊,現在他慢慢改變了看法。原來訓練也可以這樣進行,原來隊形在戰鬥中還有如此巨大的作用。
“劉參謀長,”陳際帆開始在地圖前部署,“目前解救的和自行突圍集中到這裡的新四軍共有2100餘人,我計劃讓他們分散到各村去,自行發展武裝力量,一句話,只要能弄到東西,吃的穿的,武器彈藥物資,有仗打就幹,有鬼子就打鬼子沒有鬼子就收拾僞軍,但有一條,發展隊伍必須要考察,不能是什麼人都往裡收。”
“放心吧陳師長,哦還有,今後請叫我老劉就可以了,老叫官銜顯得生分。”劉一鴻是發自內心的。
兩人正準備多聊聊增進下了解,趙俊回來了,他率領偵察兵去了一個早上,剛剛吃過午飯就趕回來了。
趙俊一看劉一鴻在,遲疑了一會兒,陳際帆說:“說吧,劉參謀長不是外人。”
“是,頭,哦師長,鬼子在橫溪鎮按兵不動,但是在南邊溧水縣境內這幾個地方活躍得很,好像是在徵糧,說不定又有鄉親被禍害了。”趙俊掏出一張圖向陳際帆和劉一鴻介紹到。
“師長,”劉一鴻聽完趙俊介紹後迫不及待請戰,“請讓我們去吧,下面同志們的士氣需要一場勝利來提升啊。”
陳際帆一想的確是這個理,他們剛剛打了敗仗,雖說是被人家優勢兵力襲擊,但敗仗就是敗仗,戰士們確實需要場勝利來提升士氣,什麼鼓動的話都不如戰場上實實在在的勝利有效。
“鬼子的戰鬥力不弱,新四軍的兄弟們彈藥少,我看這樣,你精選出一個連的部隊,給他們全部裝最好的槍支,彈藥帶足,和‘雷霆’中隊一起行動。”陳際帆對劉一鴻說。
“那敢情好!”劉一鴻一拍大腿,“能和最精銳的‘神鷹’特種部隊一起作戰,新四軍的同志們一定會收穫良多!”
“就這麼定了,今晚8點前作戰部隊必須在這裡集合,夜裡出發!”陳際帆斬釘截鐵地命令。
“趙俊,你傳我命令,‘雷霆’中隊必須在晚上8點前做好戰鬥準備!”陳際帆命令道。
“是!”趙俊一聽又有仗可打,差點沒高興得跳起來,“頭啊,可算是出兵了,在這一個多星期,大家都憋壞了。”
新四軍沒有電臺,人員又分散,陳際帆還真擔心劉一鴻能不能在這剩下的七八個小時內把人選齊,藉此也可以看看這些戰士是不是像電視上那樣能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