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毅道:“那可就拜託二哥親自設計地窩子的結構了。”
“這個沒問題,也就一個晚上的事情。”張遠西又道,“現在的問題是,你打算建造夠多少人居住的地窩子?”
張謀之道:“十萬的難民,自然是十萬人住的地窩子。”
停頓了下,張謀之又道:“這種過渡性的臨時住所,造那麼多做什麼?還有老二,我跟你講,這地窩子不要建太好,差不多就得。”
鍾毅聞言不由啞然失笑,張謀之這就是商人秉性了。
因爲如果地窩子建太多,建太好,就勢必會影響到將來公寓樓的銷售,而如果公寓樓的銷售不夠理想,張家的利潤就會極大縮水。
但張遠西畢竟不是純粹的商人,說道:“十萬人住的地窩子肯定不夠,因爲這僅只是第一期難民而已,後面肯定還會有第二期甚至第三期難民。”
張謀之慾言又止,人多他當然是歡迎,但是又怕鄞江的財政負擔不起。
鍾毅沉吟片刻道:“二哥,不如這樣吧,直接挖夠三百萬人住的地窩子。”
“夠三百萬人住的地窩子?”張遠西失聲道,“子韌,你該不會是想要全盤接收上海租界的三百多萬難民吧?”
坐在桌子對面的張謀之也是勃然色變。
他知道自家小女婿有大志,卻還是沒有想到,小女婿的氣魄如此之大!
“如果有能力,爲什麼不?”鍾毅道,“這三百萬人利用不好纔是難民,利用好了那就是巨大的人力,就能爲中國的抗戰貢獻巨大的能量!”
張遠西道:“可問題是,怎麼解決這三百萬人的吃飯還有就業問題?”
鍾毅說道:“吃飯問題其實已經解決,至於就業,栽得梧桐樹,還怕引不來金鳳凰?鄞江工業園將會因爲這三百萬人口而更輝煌!”
停頓了下,鍾毅又說道:“我現在倒是反而擔心,難民接受到一半,小鬼子就會突然醒悟過來,繼而阻止難民來鄞!”
“不能吧?”張謀之道,“子韌,你不是判斷說,這次的難民風暴,背後肯定有鬼子在暗中推波助瀾,其意圖也是爲了消耗我們鄞江的存糧,幫助陳家還有那些個不法糧商打贏這場糧食戰爭嗎?”
“就是這個理。”張遠西也說道,“按照這個邏輯,過來鄞江的難民當然是越多越好,鬼子又爲什麼要阻止?”
鍾毅一擺手道:“小鬼子這麼做,只是暫時被眼前的這場糧食戰爭矇蔽了雙眼,但是他們不會一直被矇蔽,早晚還是會醒悟過來的!”
說到這裡一頓,鍾毅又接着說道:“所以,我們恐怕還得配合鬼子唱一出好戲,以儘可能的將小鬼子醒悟過來的時間往後推。”
“唱戲?”張氏父子對視了一眼,齊聲問道,“唱什麼戲?”
“訴苦。”鍾毅道,“向省裡還有上海的難民救濟委員會訴苦,就說接收十萬難民已經是我們的極限,再多難民就無法安置了!”
頓了頓,又說道:“還有,夠三百萬人住的地窩子也要保密。”
“這個怎麼保密?”張遠西愕然道,“這麼多地窩子,一挖就全世界都知道了。”
“不要跟民夫說這是給人住的就行。”鍾毅道,“你就說這是國防工事,用於將來防禦鬼子對鄞江的軍事進攻!”
“好吧。”張遠西點頭道,“我懂了。”
鍾毅又把目光轉向張謀之,詢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你去跟周邊各縣鄉紳攀交情,攀得怎麼樣了?”
張謀之道:“馬馬虎虎吧,只能說還行。”
鍾毅又道:“那就有勞爸出面,向這些鄉紳募捐,同時暗中攛掇他們通過各自的渠道發聲,說我們鄞江實在接收不了那麼多的難民,總之呢,咱們一定要把戲做足,讓上海的鬼子對此深信不疑,然後繼續放行難民。”
“明白了。”張謀之點點頭說道,“我明天就去辦。”
飯桌對面,看着鍾毅將自己父親和二哥支使得團團轉,就跟支使手下的官員似的,張滿怡的美目裡不由得流露出崇拜的神情,毅哥真是太厲害了!
……
次日中午,上海楊桶浦匯山碼頭。
須賀彥次郎還有犬養健揹負雙手,正在碼頭上目送着一艘艘滿載中國難民的渡輪,從黃浦江順流而下,浩浩蕩蕩駛向吳淞口。
犬養健道:“須賀君,這是第幾批江輪了?”
須賀彥次郎悠然答道:“已經是第七批了。”
“第七批。”犬養健點點頭,又接着說道,“一批一萬人,七批就是整整七萬難民!鄞江很快就要多出七萬張吃飯的嘴!”
須賀彥次郎點點頭道:“最遲到傍晚時分,接下來的三批三十餘艘渡輪,很快也會從十六鋪碼頭髮船,這又是三萬人。”
“然而這僅僅只是第一期難民而已。”犬養健陰陰一笑,又道,“接下來,還會有第二期、第三期,甚至於第九、第十期!”
須賀彥次郎笑道:“犬養君,我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犬養健聞言也是哈哈大笑,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當數以百萬計的難民涌入鄞江之時,鍾毅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就在這時候,犬養健的副官忽然走了過來,並且給他遞過來一份報紙。
犬養健的目光只是往報紙上隨意掃了一眼,嘴角的笑意便越發的濃了。
“須賀君,你看,鍾毅已經在公開求饒了。”犬養健拍了一下手中報紙。
須賀彥次郎立刻湊過來看,只見犬養健手裡拿的是一份中文版大美晚報,兩人都是中國通,所以看得懂中文,只見在這一期大美晚報的最後一版,刊載了鍾毅的一篇豆腐塊般的文章,文章內容也是向外界訴苦。
意思就是,鄞江最多隻能夠接收十萬難民!
“最多隻能接受十萬難民?”須賀彥次郎嘿嘿一笑,又說道,“犬養君,咱們的這位帝國死敵實在太謙虛了,十萬人?只怕是遠未到他的極限!”
說完之後,兩個老鬼了便相對大笑起來,一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