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毅道:“這個致命缺陷,就是缺乏防禦支撐!”
“缺乏防禦支撐?”張靈甫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問題他想過,但一直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
鍾毅道:“所謂外線決戰,換一種說法就是處處設防,節節抵抗。”
所有學員都下意識的點頭,就是張靈甫也必須得承認,鍾毅的這八個字,確實是對外線決戰策略的完美闡釋。
鍾毅又說道:“處處設防的結果,就是處處不設防,節節抵抗的結果,就是節節都抵抗不住,反而將寶貴的兵力白白消耗掉!”
聽到這,幾乎所有學員都陷入沉思。
便是張靈甫也開始認真權衡這番話。
蔣百里心裡也給了鍾毅兩個字評價:精闢!
處處設防,就是處處不設防;節節抵抗,就是節節都抵抗不住,這就是蔣百里對徐州會戰最大的擔心。
鍾毅又道:“按照這個打法,徐州會戰確實不會像南京保衛戰那樣速敗,也不會像淞滬會戰那樣慘敗,但失敗是一定的!”
邱維達道:“子韌兄爲什麼說失敗是一定的?”
鍾毅說道:“這就好比是下象棋的兌子戰術,一方子力雄厚,一方子力薄弱,那麼兌到最後,落敗的一定是薄弱的一方!”
胡璉說道:“但是從兵力上,是我軍佔優勢。”
鍾毅說道:“兵力多寡是相對的,我軍兵力總體上佔據優勢,但由於處處設防,處處都需要分兵把守,所以在局部戰場,反而可能讓日軍佔據兵力優勢,再加日軍擁有絕對優勢的炮兵火力,所以我軍在局部戰場必敗!”
蔣百里又不動聲色的問道:“那麼,鍾毅同學認爲應該怎麼打?”
鍾毅說道:“我認爲,既不能片面的採取內線決戰的策略,也不能簡單的採取外線決戰的策略,而應該風外結合,將兩者緊密的結合起來!”
蔣百里道:“這兩者又該怎麼結合呢?”
鍾毅便大步走上講臺,從蔣百里手中接過教鞭。
然後一指地圖講解道:“首先,選一支精銳部隊駐守徐州,奉行內線決戰的策略,再將主力擺在徐州外圍的商丘、滕縣、臨沂及宿縣一線!奉行運動戰的策略,日軍推進就讓他們進,能擋則擋,擋不住就放他進去,不要爲了擋而擋,這樣沒任何意義!”
胡璉再次起身質疑道:“阻擊怎麼會沒有意義?”
“我軍在外圍缺乏防禦支撐,兵力分散,與敵正面交鋒,肯定擋不住!”鍾毅道,“反正抵擋不住,堅守一天,兩天或者十天半月又有什麼區別?”
“怎麼會沒有區別呢?”又一個學員站起來反駁道,“前面擋得越久,後面就能有越多的時間重新調整兵力部署。”
鍾毅冷笑:“如果後面早已經部署好了呢?”
“這個嘛……”那個學員聞言,立刻就啞了。
鍾毅又道:“如果徐州的防禦部署已經做好,就根本不需要外線的部隊再替他們爭取時間,那麼外線的死守除了白白損耗寶貴的兵力,還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
蔣百里道:“鍾毅同學,你是說,拿徐州城作爲整個戰場的防禦支撐,將日軍的重兵集團吸引到徐州,然後收攏外圍主力實施反包圍,將日軍聚殲于徐州的外圍?”
“對。”鍾毅點了點頭,又說道,“如果這支精銳部隊能夠守住徐州兩到三個月,則日軍必然人困馬乏,再加上主力部隊在外線的襲擾,日軍甚至可能出現彈盡糧絕的局面,到那時候主力部隊再一舉合圍,聚殲日軍就是大概率事件!”
“你說的倒是輕巧。”張靈甫忍不住再次站起身,冷然反駁道,“我想請問,留多少部隊守徐州?如果部隊少了,能守得住嗎?而如果留多了,那不又變成了淞滬會戰?”
鍾毅道:“留守徐州的部隊不能多,但也不能太少,應該以三到五萬人爲宜!”
“三到五萬人?”張靈甫冷然問道,“你確定只要三到五萬人就能守住徐州?”
鍾毅咧嘴一笑,說:“如果這支部隊的戰鬥力都像你們305團,我不敢保證,但如果這支部隊的戰鬥力都像我們367團,我就敢保證,至少能堅守三個月!”
“姓鐘的?你是在向我發出挑戰嗎?”張靈甫怒道,“這個挑戰,我接下了,等這次培訓結束,我會向統帥部申請發起一次對抗演習,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367團厲害,還是老子的305更能打!哼!”
鍾毅冷然一笑,說:“好啊,我們367團隨時奉陪!”
這個時候,蔣百里接着問道:“鍾毅同學,你確定三到五萬人就能守住徐州?你應該清楚,一旦日軍在徐州城下碰了壁,就很有可能調集五個甚至十個師團的重兵集團!五到十個師團的日軍有多麼厲害,我軍已經在淞滬戰場上領教過!”
“我確定!”鍾毅篤定的說道,“但是需要說明的是,徐州保衛戰,絕不能像之前的南京保衛戰和淞滬會戰那樣,將兵力全擺在城外,與敵野戰!”停頓了下,又道,“而應將兵力收縮到城內,與日軍巷戰!”
“打巷戰?”蔣百里凜然道“逐屋巷戰,這可是玉石俱焚的戰法!”
教室裡的學員也是紛紛色變,與城共碎,玉石俱焚,說說誰都會,但是真正能夠做到這點的又有幾人?
張靈甫自忖不是個怕死之輩,面臨絕境,他未必就會有與敵玉石俱焚的決心!
不過張靈甫也絕不相信鍾毅有這等決心,這傢伙說要與南京共碎,最後不也帶着殘部灰溜溜的逃出城?
總而言之,說容易,付諸行動就大不易!
“打巷戰,的確是玉石俱焚的戰法。”鍾毅點了點頭,旋即話鋒一轉接着說道,“但也是弱國用於對抗強國最有效的戰法?”頓了頓,接着說道,“而且我認爲,犧牲一支三到五萬人的精銳部隊,換來一次大型會戰的勝利是完全值得的!”
鍾毅說完,教室便陷入沉寂,長時間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