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塘雅野戰醫院。
鍾毅、俞良禎等一干高級將領正在接受院長的彙報。
塘雅野戰醫院的院長就是浙省省立醫院院長陳萬里。
“迄今爲止，我們醫院已經收治了十三萬零九百三十八名傷員，其中重傷員三萬一千零四十九人，已經傷愈出院的輕傷員四萬九千三百零六人。”
“怎麼會這麼多？”俞良禎愕然道，“十三萬零九百？”
陳萬里連忙說道：“俞長官有所不知，有些傷員曾經多次負傷。”
“哦，原來是這。”俞良禎恍然點頭，旋即臉色又黯淡了下來，輕傷員傷愈歸隊很快又負傷入院，可見浙閩戰區的傷亡率有多高。
鍾毅也是心情沉重，問道：“陳院長，陣亡數字大概有多少？”
陣亡數字按說不該由野戰醫院來統計，但由於這次浙閩會戰的收治傷員的工作全集中在塘雅醫院，鍾毅也就索性一事不煩二主了。
“截止到現在爲止，陣亡數字爲一萬三千零十六人。”陳萬里說到這神情一黯，又接着說道，“不過接下來幾天，陣亡數字還會有一個暴發增長，因爲許多從前線擡下來的重傷員都是救不活的，他們仍會陸陸續續的離世。”
“救不活？”俞良禎憤然道，“爲什麼？”
停頓了下，俞良禎又接着說：“現在可不缺青黴素！”
“不是青黴素的問題。”陳萬里苦笑道，“而是因爲根本就來不及做手術，由於醫生數量有限，所以我們只能給有救治價值較高的重傷員優先做手術，至那於已經沒有搶救價值的重傷員，那就只能夠，只能……”
說到這，陳萬里就再說不下去，眼眶裡也已經飽含淚水。
這可都是命啊，生命不分貴賤，只要是命就該一視同仁！
但是爲了國家，爲了民族，爲了更好的保留抗戰的力量，他們就必須對傷員進行三六九等的分等級，那些傷愈之後仍能重返戰場的重傷員優先救治，而那些基本很難救活或者救活之後也要落下殘疾的，就只能排到後面……
這個做法很殘忍，也很殘酷，但是他們別無選擇。
因爲他們醫院的醫生數量真的有限，真忙不過來。
深深的吸一口氣，俞良禎沉聲問道：“那麼最後，大概會死多少人？”
陳萬里默算了下，黯然道：“最終的死亡數字，大概會在三萬人左右。”
“三萬？！”俞良禎聞言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昏厥過去，這可是三個主力師，這可是整整一個軍的兵力數量！
一個軍，就這樣沒了！
雖然相比日軍的傷亡，國軍的傷亡已經小得多，但俞良禎仍有些無法接受。
鍾毅忽然問陳萬里道：“陳院長，你是說因爲醫生數量不足，來不及手術，所以纔會造成傷員的死亡數出現劇增？”
“是的。”陳萬里說道，“主要是醫生數量不足。”
鍾毅道：“爲什麼不讓有經驗的護士嘗試手術？”
“鍾參謀長，這個不用你來提醒。”陳萬里道，“但凡能做手術的護士，現在都已經站上手術檯做手術了，但數量仍遠遠不夠。”
“你能想象，上千臺手術同時進行的場面嗎。”
“這還不算，後面還有幾萬臺手術等着你做！”
“反正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這種景象。”
鍾毅回頭吩咐張師量道：“張副官，立刻致意鄞江大學以及物流公司，讓物流公司派車把鄞江大學醫學院的學生全部都拉過來！”
“鍾參謀長是讓醫學院的學生站上手術檯嗎？”陳萬里問道。
“對。”鍾毅重重點頭，又說道，“與其讓這麼多重傷員等死，那還不如讓醫學院的學生努力一下，萬一救活了呢？而且，這還能爲下一次大戰做好準備，等到醫學院的學生有了手術的經驗，那麼下次大戰，再多重傷員也能夠有足夠的醫療儲備！”
陳萬里蹙眉想了片刻，最終點頭道：“好吧，我同意這麼做。”
視察完塘雅野戰醫院，俞良禎就完全沒有了這之前的高興之情。
回蘭溪長官部的路上，俞良禎語氣幽幽的道：“子韌，第二次浙閩會戰我們雖然是打贏了，可是代價也太沉重了。”
“是啊。”鍾毅說道，“陣亡官兵接近三萬，重傷官兵超五萬，輕傷官兵加起來更是超過十萬人次，這還只是人員傷亡，武器裝備損失、彈藥以及後勤物資的消耗就更是個天文數字，基本上，一仗打下來，鄞江的底子就打沒了。”
“是啊。”俞良禎幽幽說道，“打仗，是真特麼費錢！”
“可是，小鬼子的損失更大！”坐後前排副駕駛的陶光忍不住插話說道，“我們國軍陣亡了將近三萬，可是小鬼子死了足足有六萬！武器裝備方面就更加不用提了，小鬼子的損失是我們的五倍都不只，所以我們還是血賺的！”
“血賺是血賺，可是小日本的家底比咱們要雄厚得多！”俞良禎說道，“他們打沒了四個師團，轉眼又能補充四個師團，打沒了一個重炮兵旅團，馬上就又能補充一個嶄新的重炮兵旅團，可是咱們卻沒這個實力，沒有啊。”
鍾毅便沒敢再接話，這話真的沒辦法接。
因爲他已經聽出來，俞良禎還是希望鄞江的財政能負擔起第41集團軍的重建費用，但是鍾毅知道，真辦不到。
事實上，這一仗的開支就不是鄞江市府所提供的。
特麼的，這一仗的開銷是他鐘毅個人負擔的好嗎？
但現在，他鐘毅的戶頭也已經全部打空，美國之行得的好處，早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他是真拿不出更多錢，重建第41集團軍了。
既便第41集團軍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老部隊，也一樣辦不到。
第41集團軍的重建，兵員的招募，武器裝備的購買及發放，恐怕是隻能依靠國民政府或者說鄞江市府了，反正他是真沒錢了。
但是鍾毅不說，俞良禎還是要找他。
“子韌哪。”俞良禎有些糾結的說道，“按說老哥我真不該張這個口，但是黨國的財政你也是很清楚的，根本就不可能拿出錢來重建第41集團軍的九個主力師，但是這九個主力師的重建卻又刻不容緩，否則根本不可能頂住日軍的下一波更兇狠的反撲，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