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東。
浦東原本長滿了鬱鬱蔥蔥的毛竹,然而在上海開埠之後,紛至沓來的洋人在浦東大肆的砍伐毛竹做建材,所以到了近代之後,浦東竹林已所剩無幾。
等到了八一三淞滬會戰全面爆發,日軍航空兵爲了摧毀隱藏在竹林中的中國炮兵,又對浦東的竹林進行了大規模的狂轟濫炸。
所以現在,整個浦東已經只剩下幾片稀稀落落的小竹林。
在日軍修在浦東的航空汽油戰備倉庫通往碼頭的公路邊,就有一片稀疏的小竹林。
幽暗的夜色中,數以萬計的花蚊子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向着停泊在竹林中的那輛小轎車上的人發起攻擊。
“啪!”黑暗中響起一聲清脆的拍擊聲。
接着,燕凌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說道:“區長,蚊子太多了。”
黑暗中便緊接着響起房建偉幽幽的聲音:“被蚊子叮幾下,死不了。”
燕凌便閉上嘴,不再多說什麼,內心裡卻腹誹道,你抽菸,煙味能薰走蚊子,當然不怕蚊子叮咬,但我怕。
“滋!”黑暗中響起菸草燃燒發出的細微的聲響。
燕凌回過頭看,可以看到有一點火光從黑暗中猛的亮了下。
藉着這點亮光,燕凌隱隱可以看到房建偉深隧的面部輪廓,他就像一尊雕朔,自坐上車之後就再沒有動過。
尤其他的目光,一直都盯着前方日軍的戰備倉庫。
燕凌的目光便也忍不住跟着看向日軍的戰備倉庫。
燕凌知道房建偉在等什麼,他也同樣在等着張仁宏的捷報!
無盡的黑暗中,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也許有一個多小時,也許只是一刻鐘,日軍戰備倉庫方向突然綻放起一團紅光。
坐在駕駛位的燕凌便下意識坐直身體!
房建偉的姿勢沒什麼變化,但是目光也猛的一凝!
“繼續,繼續啊!”燕凌雙手下意識的握緊方向盤,因爲過度發力,手指的指關節都開始變得發白,“繼續炸,快爆炸!”
“噗嗵!”房建偉手中的雪茄煙也落地,竟被掐斷。
然而讓兩人無比失望的是,那團紅光持續了大約十幾秒鐘之後,便緩緩熄滅,又過了七八秒鐘之後,便再也看不到了。
後續的爆炸,並沒有到來。
……
幾乎是同時,上海虹口區。
一輛尼桑轎車快速駛入匯山碼頭,嘎吱一聲停下。
沒等車停穩,副駕駛便一下打開,一個少佐軍官率先跳下轎車,然後還沒等這個少佐軍官繞到轎車車頭,另一側的車門便已經從裡邊被推開,然後一個扛着中將軍銜的老鬼子便陰沉着臉跳下車來。
緊接着又從另一側下來一個大佐,這卻是個女的。
從這輛尼桑轎車上下來的,就是土肥原賢二,再還有川島芳子。
在接到川島芳子的電話後,土肥原賢二立刻給浦東的戰備倉庫打了個電話,打完電話之後還是不太放心,便又驅車接上川島芳子,準備連夜過江前去視察。
浦東的戰備倉庫太重要了,土肥原賢二不敢有一絲的掉以輕心。
土肥原賢二剛下車,便厲聲喝問道:“渡輪呢?渡輪準備好了嗎?”
碼頭上的一個陸軍大尉便上前說道:“將軍閣下,整個上海所有的渡輪、駁船還有小火輪全都被調去了杭州灣,此時仍未歸來。”
“八嘎!”土肥原賢二怒道,“沒有渡輪,那就調炮艇,調軍艦來!過江,我必須馬上過江,一刻鐘內過不了江,由此產生的一切後果皆由你負責!”
陸軍大尉面露苦色,調炮艇或者軍艦來?拜託,我僅只是一個陸軍大尉,又不是海軍大將,你這不是爲難我麼?
看到土肥原賢二有些焦慮,川島芳子便勸說道:“老師,不用着急,支那人未必就會在今天發夜敦煌計劃,畢竟這樣大的一個計劃,肯定需要很長時間的準備,如果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準備,是絕無可能成功的。”
土肥原賢二聞言,心神稍定。
因爲川島芳子說的不無道理,如果敦煌計劃的目標真的是戰備倉庫,那麼軍統肯定要花大量時間來進行準備,別的不說,只是滲透工作就要花費他們不少時間。
畢竟,浦東的航空汽油戰備倉庫的警戒等級可是戰略級,等同皇居!
當下土肥原賢二深吸了口氣,對負責守衛匯山碼頭的憲兵隊長說道:“你儘快去找一條渡船過來,越快越好。”
“哈依!”憲兵隊長猛一頓首,轉身就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候,浦東方向忽然間猛的亮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亮光一下子就吸引了碼頭上所有人的注意。
包括土肥原賢二、川島芳子在內,所有人都下意識回頭,望向浦東。
下一刻,土肥原賢二的臉色便一下變得無比慘白,因爲他判斷出來,這團亮光所在的方位分明就是戰備倉庫!
該死的,中國人竟然,在今夜就發動了敦煌計劃!
川島芳子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堪,因爲她剛剛還在勸慰土肥原賢二,結果話音纔剛落就被事實打臉。
不片刻,浦東的這團亮光便幻化成了一朵蘑菇雲。
又過了有十幾秒,纔有轟轟隆隆的爆炸聲傳過來。
這時候,土肥原賢二真的是切腹自殺的心都有了。
如果浦東的戰備倉庫讓中國人炸掉,如果存儲在倉庫裡的上萬噸航空汽油遭到摧毀,那他除了切腹自殺以外,再沒有別的選擇!
然而就在這時候,川島芳子忽然說:“老師,戰備倉庫應該沒啥事!”
“嗯?”土肥原賢二聞言頓時精神猛然一振,道,“爲什麼這麼說?”
川島芳子語氣急促的說道:“如果戰備倉庫被炸燬,那就是上萬噸航空汽油的爆炸,怎可能就這麼點兒動靜?”
“唔。”土肥原賢二頓時放下心來。
是啊,如果戰備倉庫被中國人炸燬,上萬噸航空汽油發生猛烈爆炸,動靜可就大了,至少不可能就這麼動靜。
長長的鬆了口氣,土肥原賢二說道:“這麼說,支那人的敦煌計劃失敗了?”
“是的。”川島芳子以非常篤定的語氣說道,“敦煌計劃,肯定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