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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新京城的瞬間，劉天一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這麼看都覺得這一刻的天格外的藍。
壓抑在胸中多日的一口濁氣終於暢快的吐了出來。
這次出來，他們有一輛小馬車，送的東西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兒，不過就是十幾袋子水產乾貨。
來之前劉天一終於收到了消息，要劉天一想辦法拖延日軍攻下鶴城的時間。
至於原因，對方沒說，劉天一也沒問。
日本人內部的事情，他也不太有興趣知道。
放在現在，這是一段只有不足六百公里的路程，但是在那個年代，這個距離卻被延長到了將近一千公里。
再次站在那座小小的城門前，劉天一內心有些感慨。
幾十年之後，這裡將是一座煥然一新的城市，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這座城門。
不過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人記得它原來的名字，人們只記得這裡叫做東門。
這座小小的城門樓，也是這座小鎮唯一留到幾十年之後的建築。
進入龍江境內之後，劉天一併沒有發現大批的日本軍隊，看來他們對於這裡似乎並不算重視，或者是因爲短時間內的迅速推進而導致兵力過於分散。
雙城堡這個名字，將會一直沿用下去，至少在劉天一的記憶當中，火車站的站牌上，一直到幾十年之後依然寫着這三個字。
進城之後，三人找了個飯館吃了頓飯，就開始在城裡四處亂轉。
喬森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剛要開口，就被劉天一給憋了回去。
“我不是在找我們的人，這裡是我曾經的家鄉。”
他這句話不說還好，這句話一出口，喬森更加來了興致。
“歐買噶，劉，原來這裡就是你的故鄉！那爲什麼你不帶我們回家去看看？”
劉天一被他問的有些心煩。
這他媽去哪兒找自己的家？現在估計連他爹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他伸手摟住喬森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
“不要再問我問題了！我家早就沒了，根本就找不着，我就是在這裡轉轉，然後咱們就走，ok？”
“ok，ok、ok。”
喬森見他有些煩躁，訕訕的閉了嘴，沒有再說話。
劉天一在城裡轉了兩圈，也沒有發現任何熟悉的地方，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打算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第二天一早就繼續趕路。
啞巴剛把馬車調過頭來，前方突然一陣sāo luàn，一匹棗紅馬從人羣中生生的衝了出來，轉眼就到了近前。
那匹馬衝到近前，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馬蹄差點兒踩在劉天一的腦袋上。
馬上之人見劉天一站在那裡紋絲沒動，“啪”的甩了一下手裡的辮子，大聲說道
“小子，看不出還挺他媽的有種，不怕老孃殺了你？”
劉天一不是不想躲，而是剛剛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他在見到那匹馬衝過來的瞬間，就被馬上的人給驚呆了。
那是一個女人，二十多歲的樣子，一襲紅衣，一根大長辮子盤在頭上，腰裡彆着兩把盒子炮，手裡攥着鞭子。
要說這個女人還真挺難看，禿眉毛，小眼睛，大嘴厚嘴脣，唯一還算還看的鼻子，鼻樑還是歪向一邊的，左臉上還有一道兩寸來長的紫紅色傷疤，更讓這張臉多了幾分猙獰。
劉天一之所以會愣住，與她的美醜無關，而是因爲他看到這張臉，瞬間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老人。
他小的時候，鄰居有個姓張的老太太，七八十歲了，身子骨卻依然十分硬朗。
老太太無兒無女，平日裡總是喜歡在兜兒裡揣些瓜子糖塊兒給周圍幾家的孩子吃。
劉天一家裡條件不好，老太太還時常單獨把他叫到家裡，給他幾塊兒肉吃。
別的孩子都管老太太叫張奶奶，只有劉天一就乾脆直接叫奶奶。
他當兵的時候，每次探家都要去看看老人，陪着說說話，老人過世的時候，他還按照孫子的標準戴的孝。
小的時候，老太太總是喜歡給孩子們講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說自己當過土匪，打過日本人，匹馬雙槍，馳騁山林，鬼子曾經懸賞300大洋要她的腦袋之類的事情。
尤其是她臉上的那道傷疤，在劉天一不熟悉她的時候，每次見了都嚇到轉身就跑。
難道，面前這個女人就是年輕時候的張老太太？
劉天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當中，對於女人的話絲毫沒有反應。
但是在女人看來，這卻是對她大大的不敬，擡手就從腰裡拽出一把盒子炮，“咔嗒”一聲打開保險，指着劉天一的腦袋惡狠狠的說
“小子，老孃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劉天一看着黑洞洞的槍口，眯着眼睛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姓張？”
女人聽完愣了一下，疑惑的擡起槍口反問道
“你認識我？”
劉天一樂了，點點頭又問了一句
“你臉上那傷疤是日本人用刺刀挑的吧？”
他記得當初張老太太是這麼說的，但是沒想到女人聽完頓時就怒了，直接從馬上跳下來把槍頂在了劉天一的腦袋上，咬牙切齒的說
“你他媽的在耍我呢？老孃這疤瘌是咋來的，整個雙城堡的人都知道，信不信老孃一槍崩了你？！”
劉天一臉上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微笑着問
“難道不是？”
女人的耐性幾乎快被耗光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這他媽是……我爲啥要告訴你？！”
劉天一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因爲你是我奶奶。”
女人的臉色瞬間青紫
“你管誰叫奶奶？！”
劉天一已經聽到扳機被按壓發出的輕微響動，瞬間反應過來，趕緊說道
“我是說、我是說、是我奶奶告訴我的！”
這時，又有幾匹馬跑到近前，一個男rén dà聲對女人說
“大當家的，這是又來買賣了？”
女人憤怒的“哼”了一聲，沉聲說道
“把這幾個人都給老孃帶回去再說！”
原本從一開始就想動手反抗卻被劉天一悄悄擺手制止的喬森和啞巴，此時面對對着自己的好幾支槍，也只能是乖乖的任由人家把自己給綁了。
劉天一這時候纔有些擔心起來，覺得自己這事兒做的的確有些不妥，幾遍這女人就是年輕時候的張老太太，他也無法保證她不會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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