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兵靠着牀鋪坐着,正在低聲哭泣,一隻手吊在脖子上,從包紮的部位來看,像是手腕部位全沒了,另一隻手還時不時地抹着眼淚,嘴角上長着一層絨毛,估計年齡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
“小兄弟,哭什麼?”蔣浩然闊步上前,朗聲道。
二等兵驚起,坐直了身子,趕緊擦乾眼淚,望着眼前突然出現的這羣星光閃耀的長官,明顯地楞了一下,隨即用尚好的右手挺身敬禮,道:“報告長官,我想我哥哥了!”
蔣浩然還以爲二等兵是因爲自己的斷臂流眼淚,聽說是這個,頓時就笑了,道:“放心吧,等打完了這仗,你馬上就能回家看你哥哥了,我保證,這個時間不會太久,而且還讓你坐飛機回去。”
手都沒有了,自然不能再留在部隊,眼前的危機一除,他們肯定都會回到後方。
但蔣浩然沒有想到的是,本來停止了哭的二等兵,突然又哭了,哽咽道:“長官,見不着了,我哥哥在兩天前的戰役中陣亡了,都怪我沒有用,看到敵人的炮彈來了都不會躲,我哥哥把我推開了,自己卻被炮彈炸得粉碎,我都不知道那一塊肉是他的啦,都怪我沒有用,是我害死了哥哥!長官,我求求你別讓我回去,我還要殺鬼子!”
二等兵說着就情緒失控起來,眼淚止都止不住,嘩嘩地往外流。
蔣浩然輕嘆了口氣,撫摸着二等兵的腦袋,道:“你哥哥是好樣的,所以,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代你哥哥孝敬父母,我相信你哥哥在天之靈會感到欣慰的,殺鬼子的事情就留給我們了,你放心,這個仇我們會幫你報的。”
“父母早沒了,徐州會戰後,小鬼子血洗了我們的村莊,父母被小鬼子殺害了,兩個姐姐和嫂嫂都被rì軍玷污了,兩個姐姐當場就被鬼子殺了,嫂嫂不堪受辱,抱着我兩歲的侄女投井自盡。我因爲在山裡砍柴,逃過一劫,等我回來後,家裡的一切把我驚呆了,除了我們家,全村一百零七人都被鬼子殺光了,除了我,無一倖免,我用了七天的時間,把我的家人和全村的老鄉都埋了,然後再一路逃難,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找到哥哥的部隊,是哥哥把我帶進了部隊,他說,我們現在活着的唯一任務就是殺鬼子,不殺夠一百零七個鬼子絕不能回去,現在我們還只殺了十五個,還差一百零二個,所以長官,我求求您,別讓我回去,我求求您!”
二等兵說着就拉住了蔣浩然的手臂,淚流滿面,眼睛裡盡是期盼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他口裡口口聲聲喊着長官,可能並不知道眼前站着的就是他們的總司令蔣浩然,但他能看得出蔣浩然是這些長官裡最大的官,雖然蔣浩然一身雪狼特戰隊的作戰服,身上沒有任何軍銜,但大家都簇擁着他。
蔣浩然此刻既然無語凝噎,不知道怎麼安慰這個年輕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這個請求,一個沒有手的士兵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留在部隊的,身體都不健全,怎麼可能殺敵,關鍵時刻還會拖累其他的弟兄,但這種話他卻無法直接說出來,他怕說出來,這個士兵會連活下去的信念都沒有了。
冷如霜似是看出了蔣浩然的尷尬,上前握住二等兵的手,道:“小兄弟,你肯不肯聽姐姐一句話?”
此時的冷如霜也是淚流滿面,二等兵的遭遇實在是太慘了,幾乎讓在場的所以軍官都不禁動容,更何況她這心柔似水的女人。
二等兵有些茫然地望着冷如霜,但還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冷如霜抹了一把眼淚,道:“小兄弟,你現在的情況已經不適合呆在部隊啦,而且,你也不可能殺得了一百零二個鬼子,你聽姐姐的,姐姐安排你到第四十集團軍兵工廠去,你可以在兵工廠造子彈、槍炮,你所生產的每一顆子彈、每一發炮彈,都會打在敵人的身上,讓敵人死在你親手製作子彈炮彈裡,這樣你才能完成你哥哥交給你的任務,你看這樣行不行?”
“這樣算嗎?”二等兵茫然地反問了一句。
蔣浩然肯定地回答道:“算,肯定算!小兄弟呀,我看就這麼定了,回去後你就直接到兵工廠去,多生產 一些子彈、炮彈,我們幫你全招呼到小鬼子的身上去,這樣每殺死一個小鬼子就有你的功勞,很快你就能完成你哥哥交給你的任務啦!”
二等兵這才咧着嘴笑了,臉上淚痕未乾。
蔣浩然剛準備繼續往前走,就聽到一個聲音低呼道:“請問您就是蔣浩然總司令嗎?”
循聲擡頭望去,蔣浩然看見,就在二等兵的背面,一個老兵穿着一身病號服正躺在病牀上,頭部下面枕了很高的被服,更像是坐着。
一般在野戰醫院裡換上病號服的傷兵,基本上都是動過大手術的,老兵的臉sè看起來很蒼白,jīng神也不是很好,顯然是屬於這種。之所以說他是老兵,是因爲在他的牀頭上有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軍裝,軍銜是上等兵,而且老兵的年齡也不小了,看起來起碼超過了三十歲,jīng神雖然不好,但一雙眼睛卻依然銳利,給人一種虎病威不倒的感覺。
“對,我就是蔣浩然,老兵,你好!”蔣浩然快步上前,向老兵伸出了右手。
但老兵望着蔣浩然的手卻無動於衷,蔣浩然一愣,但很快意識到老兵的手可能有問題,掀開薄薄的棉被,頓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老兵兩隻胳膊上都纏着紗布,肘關節以下的部位全沒有了。
但讓人驚悚的還在後面,因爲蔣浩然很快發現棉被隆起的地方十分短,根本不足一個人正常的長度,隨即把腳的那一頭也掀開,頓時就無語凝噎,因爲老兵的一雙腿,一條從大腿根部全沒了,另一條自膝關節以下全沒了。
蔣浩然抹了一把眼淚,幫老兵蓋上棉被,挺直了腰桿,給老兵敬了一記標準的軍禮,身後的將軍們也齊刷刷地給老兵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