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霜洗完澡,用毛巾搓着溼漉漉的頭髮,再次走進指揮部的時候,驚愕地發現蔣浩然居然還坐在那裡沒有挪窩,手裡夾着一根菸,耳朵上居然還夾着一根已經點燃的煙,都快燒到耳朵上了,可他竟絲毫不知,甚至自己進來了都沒有任何反應,眼睛根本就處於遊離狀態,頓時就心裡沒由來地生出一陣痛楚,知道此刻他正在承受某種煎熬,事情根本就沒有他說得那麼輕鬆,搞不好他們根本就沒有逃出去的可能,只是他不願意將這個壞消息提前告訴大家,自己獨自承受着這份痛苦。不然,憑對他的瞭解,再重大的事情也不至於讓他緊張到這種地步。
冷如霜快步走了過去,並沒有說什麼,小心地拿出他耳朵上的那根菸,輕輕地將他的頭攬進自己的懷裡,此刻她只當他是一個需要憐愛的孩子,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羞澀,緊緊地。
“噢!”臉被夾在一團柔軟之中,蔣浩然好像才突然驚覺,發出了一聲驚呼之後,才擡起頭看了冷如霜一眼,立即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樣,臉上的笑容也開始打滾,隨即就把頭繼續貼在冷如霜的胸口,還不停地摩挲着,彷彿很享受的樣子。
冷如霜竟然任由他的頭在自己的豐胸上拱着,甚至還摸着他的臉,讓他貼得更緊一點。但她的心思顯然不在男女之情上,柔聲地對蔣浩然說道:“你說過我是你老婆的,什麼事情你不能瞞着我,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失控!”
蔣浩然突然停止了摩挲,好半天才淡淡地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我只是在等莊富國的回電,想着一些不定因素,可能有點走神了!”
“莊富國?你要他幹什麼了?”
“我要他派人盯着薛嶽的部隊,同時注意修水的rì軍有什麼調動?”
“啊!你管好我們自己就行了,想這麼遠幹什麼?”
“哼哼!真正要我們命的可能不是這外面的兩個師團,而是修水的第六師團!”
“怎麼可能,薛嶽有九個師攻打他們,他們怎麼分身來要我們的命?再說了,委員長不是要反攻武漢嗎?難道鬼子會任由他取武寧長車直入?”冷如霜這一下驚得不輕,立即放開了蔣浩然的頭,坐在了他旁邊的位子上,瞪大着美麗的大眼睛,看着蔣浩然,驚呼道。
“狗屁!你以爲委員長他真敢打武漢呀!沒有兵力切斷長江航運,他整個就是在自己騙自己,就算rì軍棄守武寧,他也不敢再往裡走一步,一旦鬼子收拾了老子,隨即就將他的後路堵死,十個師連個逃的地方都沒有。他孃的就是想榨乾老子的剩餘價值,然後等着替老子收屍!”蔣浩然的臉sè突然就變得猙獰起來,看冷如霜還是一臉的狐疑,索xìng一番竹筒倒豆子。
從委員長命令薛嶽支援修水,蔣浩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戲,打武漢?國民ZhèngFǔ的財政已經“赤”得跟個烙鐵似的,又紅又幹淨,很多士兵的軍餉都是打白條,又這麼多的新兵還沒有經過正規的整訓,這樣的部隊能有多少戰鬥力?委員長要真有這個實力,早在rì軍攻打岳陽的時候,就可以讓第九戰區直接向長江推進,鬼子退都來不及,現在南昌都被圍了,他倒弄這麼一出。哼哼!他蔣浩然的戰鬥力委員長還不知道嗎?委員長的真實意圖無非就是等自己跟rì軍的104、101師團拼得差不多了,直接從修水穿奉新,切斷rì軍兩個師團的退路,打個落水狗他們還是有點把握的。
所以,蔣浩然傍晚的時候派人進行試探xìng的突圍,一方面是爲了吸引鬼子的飛機,另一方面就是爲了試探薛嶽,看看自己從這裡突圍會不會得到他的響應,只要薛嶽在後面響應自己,他立即就會帶着部隊跟薛嶽兩面夾擊奉新的rì軍,那他們不但可以突出重圍,甚至據守奉新,圍住rì軍兩個師團都不是不可以。但自己跟薛嶽發過電文,說出了這個設想,卻一直沒有收到迴應。如果今晚薛嶽都按兵不動,那自己的設想就基本成立,委員長真是想要自己的命,哪怕錯過這個戰機都行。
他最怕的就是rì軍也看穿了委員長的意圖,直接棄守武寧馳援奉新,而薛嶽會聽之任之,對rì軍不加以阻攔,那纔是他的噩夢。
蔣浩然說完這些,眼神又開始落寞起來,冷如霜知道他的痛楚,立即就安慰他,委員長也是中國人,不會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的。
蔣浩然告訴冷如霜,委員長先是一個政治家,其次纔是一箇中國人,在他的眼裡,有比rì本人更讓他視爲洪水猛獸的人,所以小鬼子都打到頭上了,還會有他“攘外必先安內”的言論。一旦他感覺到某人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政治地位,他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會放過一個。
冷如霜很想問問蔣浩然,爲什麼他突然之間就會成爲委員長心裡,寧可錯殺的那個人,但卻沒有張口,一個眼裡、心裡都只有這場戰爭的男人,被一個眼裡、心裡都只有政治的人拋棄,的確不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她以前就認爲蔣浩然只是一個“英雄”而已,現在也還是這麼認爲,只不過,現在她會在這個“英雄”的前面,加上“民族”兩個字。
看着依然一身血污的蔣浩然,冷如霜的臉上突然莫名地涌現一陣cháo紅,甚至沒有跟他打聲招呼就急匆匆地出了門,蔣浩然還以爲自己的這番言論嚇到了她,卻不曾想,沒過多久,她就帶着兩個參謀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兩個參謀卻哼哧哼哧地擡着一個大木桶,上面還蓋在雪白的大浴巾,透過浴巾還可以看見騰騰的熱氣正往上冒。
冷如霜安排兩個參謀直接將木桶擡進了蔣浩然的房間裡,其實這房間也就是在指揮部的一個角落裡,用木板臨時隔出了一塊地方,裡面擺着一張比普通行軍牀,稍微寬大一點的行軍牀,還有一張帶椅子的書桌,不大的空間,讓兩個參謀不得不將書桌和椅子搬出去,才勉強將木桶塞了進去,做好這一切,兩個參謀趕緊離開,並且知趣地帶關上指揮部外面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