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憲藏覺得很頭大,近幾個月在日佔區出現了大量假的中儲券和日軍軍票。這些僞鈔的僞造水平很高,從紙張到印刷無一不跟真正的貨幣一模一樣。一些手持鉅額貨幣的神秘商人出沒在中日勢力範圍的交界區域,高價購買各種能找到的各種物資,然後他們手中的貨幣就流入了日佔區。
山本憲藏意識到國民政府應該也在做跟日本軍方做的同一件事情,那就是貨幣戰爭。其實從1937年全面開戰開始,東條英機就親自下令秘密設立日本陸軍第九科學研究所,隸屬於日本陸軍行政本部,進行諜報作戰的技術研究,包括毒氣、氣球炸彈、僞鈔的研製。其中,開展貨幣戰,僞造法幣,是這個研究所最重要的工作之一。由於地處登戶車站附近,日本陸軍第九科學研究所,又被俗稱爲登戶研究所。
山本憲藏就是登戶研究所的主任。他畢業於日本陸軍會計學校第十五期,和當時許許多多形形色色潛入中國刺探情報的日本間諜一樣,山本憲藏畢業後加入關東軍,來到僞滿洲國。隨後,進入關內長城沿線地區,花費數年時間,考察中國貨幣領域的情報。山本憲藏調查發現,法幣由英國和美國的3家鈔票公司印刷,這些鈔票的防僞措施主要是水印和暗記,部分美版鈔票中頭像部位,會夾有紅藍絲線防僞。
經過長時間的考察,山本憲藏認爲仿製法幣是可行的,於是在陸軍部的支持下,在登戶研究所中,他調集了大藏省的印鈔專家和日本國內印刷株式會社的工人建立了一條不亞於大藏省的印鈔線,開始仿製法幣。不過由於日本的紙張和技術都不過關,而國民政府發行的法幣都是在美國和香港的印鈔廠印製的,水平很高,所以仿製不是很成功。
更讓山本憲藏吐血的是他們好不容易印製的5元的法幣,等運到中國的時候才發現中國這個時候已經禁用了這種面值的法幣。太平洋戰爭爆發的時候,山本憲藏曾經希望陸軍能在香港繳獲印製法幣的機器,這樣一來他們仿製的工作就會順利許多。可惜酒井隆雷聲大雨點小,居然被阻止在了香港島之外,還被迫簽訂了香港中立條約,使得日本兵無法踏上香港島,這讓山本憲藏的仿製工作陷入了停頓。
不過這個時候山本憲藏接受了另外一項任務,那就是爲南京的汪精衛政府印製中儲券。1941年1月6日,南京政府的中央儲備銀行宣佈開業,總行設於南京中山東路1號,總裁爲周佛海。在中央儲備銀行開業的當天,便開始發行“中國國民儲備券”,即“中儲券”。據悉,該券是在日本印製,交給侵華日軍帶到中國佔領區強行發行的。印製這些中儲券的單位正是山本憲藏的登戶研究所,之前侵華日軍用來支付軍用物資徵集費用的軍票,也是登戶研究所印製的。由於日本技術不過關,也不希望投入太多的原料到其中,所以中儲券的圖案、印刷技術,都是極其粗糙的,而且紙質軟薄,多折幾下就會起毛,用手指彈之,幾乎沒有什麼響聲。
山本憲藏也知道,這樣的鈔票太好僞造了,甚至連軍票上面都沒有編號,只要制好印版後直接印刷就好了。中儲券雖然印製粗糙,但是好歹作爲“南京國民政府”所發行的國家貨幣,上面還是印刷了編碼的,這種仿製稍微要困難一點,但是也困難不到那裡去。果然現在僞鈔出現了,想不到自己做的僞鈔沒有發揮多大的價值,反而被人家仿製了自己印製的鈔票。對於已經印刷完的軍票,山本憲藏沒有什麼辦法,但是對於正在印刷中儲券,山本憲藏還可以不斷變化防僞特徵來降低僞鈔帶來的影響。
鄧青遊哉遊哉地坐在辦公室中抽菸,他想不到易劍光居然在這方面是一把好手。他想起當初易劍光和他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抱頭大哭的情景就覺得好笑。算起來他們自從加入了空軍過後就沒有做過多少正事,只是開始引導空軍攻擊了中條山的一處日軍倉庫,然後就被調到印度去騙取廟宇寶藏,接着到印度支那地區去挖古墓,然後到緬甸參與了一次僞裝日軍的屠殺,好不容易回到中國,當上了空軍參謀部情報二處的處長和副處長,誰知道二處乾的竟然是販賣假鈔的活。
一箱一箱的僞造軍票和中儲券被運送到上海,中儲券在上海、南京、杭州及蘇、浙、皖三省日軍佔領區流通,軍票則在其他一些中儲券還沒有覆蓋的區域流通。要使用僞鈔也是一項技術活,沒有想到副處長易劍光居然有這個天賦,將這個工作完成得很好。
他通過前期軍統和中統控制的商鋪利用僞鈔來進貨,並用僞鈔給客戶找零,然後將混合的真鈔和僞鈔再流通到市面上去,這一來一去,就有大量的貨物從日戰區各個地方被收購,然後通過走私的方式運送回中國控制的區域。
易劍光還在日軍佔領區建立了一個傳銷組織,利用狂熱的民衆通過假鈔去購買日本商店中的貨物,這樣一來,假鈔流動得就更快了。最後連軍統、中統和空軍情報處的諜報人員發工資都是用假鈔,同樣他們收買日軍和僞軍中的重要人員也用成箱成箱的假鈔。這直接導致了日本軍票和中儲券的快速貶值。
從鄧青手中經銷的假鈔已經達到了五千箱,他甚至測試過在上海流通的中儲券,發現其中自己發行的,居然比南京政府的中央儲備銀行的還要多,相信周佛海此時一定很尷尬的。
由於中儲券和軍票的人爲擴容,而且這兩種貨幣都不具備兌換的功能,所以這兩種貨幣非常不被日戰區的民衆喜歡,只是日軍利用僞政府和軍隊的權利在推行而已。比如:交給政府的稅,從日戰區的專賣商店中購買生活必需品,日軍撥付當地的軍事物資徵集費用是用這些貨幣的。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後,這些貨幣就更不被日戰區的民衆所接受。
雖然現在日戰區已經禁止法幣的流動了,但是這些民衆開始秘密儲藏和交換另一種貨幣——空軍券。這種貨幣在日戰區無法兌換,但是如果將它帶到中國控制區域或者香港,則可以在空軍設立的兌換處中換成的等價的黃金,那可是硬通貨啊。
其實不光是一般的民衆,連親日的貨商以及僞軍中的有錢人都秘密地將手中的中儲券和軍票換成空軍券,這樣一來,空軍券的發行規模就更大了。
在鄧青和易劍光的行動背後,則是中美技術合作組織的通力配合。之所以印刷的質量如此之高,印刷數量如此之大,那是因爲在羅斯福的支持下,美國將最好的印鈔設備以及紙張運送到重慶。在歌樂山的一處秘密工廠中,源源不斷僞鈔被印刷出來。
對於日軍的軍票,非常好仿製,因爲這些軍票已經停止更新,只有甲乙丙丁等幾種樣式,大多都是在日本使用的舊鈔版本塗改後蓋上印章而成的。仿製這些沒有編號的貨幣很簡單,所以總體上軍票的印刷量還要多一些。
而中儲券則要複雜一點,它雖然印刷很粗糙、紙張也很差,但是他的防僞技術在不斷變化,而且有編號,需要掌握編號的規則。很好的是剛好軍統控制的一名日本特高課的高級特務是負責查禁中儲券僞鈔的機關,關於中儲券的一切情報,都會從他手中經過。這名特務名叫林頂立,他雖然是日籍臺灣人,但是心懷愛國之心,從一到大陸開始就跟軍統達上了線,成爲了軍統埋伏下的一枚棋子。
現在這枚棋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他利用自己身份的便利,把中儲券每一批貨幣的形態和防僞方法第一時間通知了重慶。他傳回來消息的時候,往往是這批鈔票還沒投放市場的時候。在美國技術和設備的支持下,僞鈔很快印出來,而日本國內物資較爲匱乏,所以印刷速度較慢。於是僞鈔甚至比真鈔投放到市場上的時間更早。
山本憲藏登戶研究所也拿到了繳獲的假鈔,但是他們都沒有任何辦法分辨那些是自己印刷的,那些是僞造的,所以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山本憲藏仿製法幣的工作也陷入了困境,因爲他了解到,自從一些假的法幣在日戰區流動後,國民政府已經更換了法幣的面額,並限定了原來的法幣的流通,印製法幣的機器和紙張也實現了本國化,他沒有找到任何頭緒。
至於仿製含金量更高的空軍券,山本憲藏更是沒有任何辦法,因爲空軍卷使用了含有多種金屬的合金金箔在紙張中,並有光學防僞和熱感應防僞的技術,這些技術是登戶研究所所沒有掌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