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瑛等的就是孫玉民的這句話,他一心想要那把可能改變他仕途的將官刀,所以對於孫玉民和他部屬的照顧,已經是做到了他能力的極致。
戰報上全是一三九師的功勞李兆瑛一點都不關心,他知道不管孫玉民如何謙讓,自己如何掩飾,都不可能把戰功全部記在一三九師身上,而將官刀就不同了,這可是實打實的國家在戰場上繳獲的第一把,光這個就足以說明任何問題了。
孫玉民不願和商震的部屬過多的糾纏,這段時間雖然是在和一三九師聯合作戰,但是他並沒有和李兆瑛有多餘的來往,除去接受了他派人送來的補給外,他甚至都沒去過一三九師的指揮部。
表明完自己的態度後,孫玉民再次轉身要走,卻又聽到了李兆瑛的聲音:“孫司令,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我說李師長,有事的話一併講出來行嗎?你這樣子不覺得累嗎?”孫玉民有些不太高興了。
“孫司令,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
李兆瑛的爲難,讓孫玉民誤以爲他想現在就把工藤義雄的刀拿走。
孫玉民對商震沒什麼好感,對他的部屬和部隊同樣如此,他可不會傻到會在沒有見到槍支彈藥前,把手中的“王牌”就輕易拱手相讓,正打算出言拒絕,卻聽到李兆瑛先說話了。
“孫司令,我有件事情對不起你,請你原諒。”
“什麼事?”孫玉民聽到這句話後,眉頭就微皺了起來,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mp38的問題,生怕李兆瑛會在這上面耍花招和動歪腦筋。
“孫司令,其實我一三九師的電臺一直都是好的,並沒有損壞。”李兆瑛猶猶豫豫地說出了這番話。
“這我知道了,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孫玉民聽到事情和自己要的槍支彈藥無關,立刻放下心來。一三九師電臺沒壞的這件事情,他早就清楚。憑着刺刀分隊這些變態們,這點芝麻蒜皮的事情,如若孫玉民都不清楚的話,那他還談什麼帶兵打仗。孫玉民只是以爲,李兆瑛只是不想讓他的人去接觸到一三九師的秘密,畢竟那裡是別人家最爲機密的地方。
“你早知道了?”李兆瑛顯然怔了一下,他很快又接着說道:“孫司令,我也是處於無奈中,上峰不讓我把消息告訴你,明令不要讓你的人接觸電臺,我真的沒有辦法。真的感謝你體諒我的苦衷,孫司令,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你不僅是個大英雄,更加是個好兄弟,李某能結識你,真的是三生有幸。”
這哪跟哪呀,孫玉民被李兆瑛搞糊塗了,他只是不想讓人家爲難,畢竟現在所有的補給都是人家在提供,人家有點私心,那是很正常的,現在怎麼會扯到大英雄和好兄弟上,而且還牽涉到上峰的命令上,這太讓孫玉民不能理解了,他心裡充滿着疑惑,問道:“李師長,你能講具體點嗎?我不太明白你的話。”
“孫司令,你的部屬都很厲害呀,日軍六十五聯隊全力進攻楊樹鋪,卻幾乎被全殲,如果我一三九師有這等戰鬥力,我作夢都笑醒。”李兆瑛從孫玉民的那句“我早就知道了”的話中,以爲他知道老巢被攻擊的事情,所以纔會出聲恭維。
“你說什麼?”
孫玉民本來已經轉身走了幾步,聽到這話後,他幾乎是極限速度的轉身奔回來,雙手抓着李兆瑛的手臂,反應大大出乎了李兆瑛的意料。
“鬼子六十五聯隊進攻楊樹鋪……”李兆瑛顯然被孫玉民的這個舉動嚇到了,他怯怯地回答着:“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情?”
孫玉民發覺了自己的失態,畢竟人家李兆瑛好歹是個少將師長,他一個“下士”就這樣抓着人家的雙臂也不太好看。
“攻擊102旅團前,就得到了上峰的指示,不准我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李兆瑛回答道。
“是李竟容還是商震的意思?”
聽到老家出事,孫玉民的眼中快要噴出火來,腦中下意識地以爲這又是商震他們搞的鬼。
“不、不、不!”李兆瑛怎麼會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他忙否認道:“這是九戰區司令部和羅總司令的意思,和商總司令和李軍長沒任何關係。”
“你先前說他們擊潰了鬼子六十五聯隊,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日軍十三師團六十五聯隊在楊樹鋪一役中,傷亡慘重,”
孫玉民聽到了他的回答,先前的怒火消了一大半。他對自己的部隊還是有信心的,憑藉着楊樹鋪的堅固工事,再加上文智和鐵膽他們這些人在,不說擊潰鬼子,但是守到友軍來援那肯定不是很難的事情。區壽年的176師可是不遠,張義純的48軍可就在立煌,只要楊樹鋪能守兩天,鬼子肯定會被一鍋端掉。
看來這次算是欠下張義純和區壽年的情份了,回去以後得登門拜訪一下,好好感謝感謝人家。孫玉民還在想着回去後,拿什麼去感謝張、區二人時,耳中又聽到了李兆瑛的話語。
“孫司令,做兄弟的有番肺腑之言,希望你聽了別生氣。”
“你說,我不生氣。”楊樹鋪打了勝仗他高興都來不及,此刻心情好着呢,怎麼會生氣。
“咱們雖然和新四軍同屬於國軍序列,但還是有區別的,特別是你,可以算是委員長的嫡系,正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時候,可你爲何偏偏要和他們走得那麼近,聽說上面很惱怒,你可得小心點。”
李兆瑛的這話又說得孫玉民莫名其妙的,怎麼扯上了新四軍,可一轉瞬,他就馬上明白了,協助楊樹鋪擊潰鬼子六十五聯隊的不是區壽年的176師,更不是張義純的48軍,而是共cd領導下的新四軍,且極有可能是離楊樹鋪最近的新四軍四支隊,是這支前不久還處於動盪中的新四軍部隊。
“孫司令,你可千萬別對上面說,是我把真實情況告訴了你,李某可比不得你,如若惹惱了羅卓英和薛瘋子,那就真的是完了。”
李兆瑛的話有些裝可憐,但孫玉民明白,這是向他表功的意思,所有的人都隱瞞着,單單隻我告訴你,你可得記着這份情。至於說怕怪上峰怪罪,那純屬扯淡,只一句話就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且不說自己不會說是他告訴自己的,單單就憑他隱瞞了這麼久的時間,就足可以證明,他是“清白”的。
“行了,李師長,你把心安安穩穩地放肚子裡就好了。”孫玉民知道李兆瑛的心思,說的這句話算是配合他裝了一下,現在他雖然知道文智那邊已經轉危爲安,但是他還是想了解多一點情況,開口問道:“你能告訴我倒底是怎麼回事嗎?”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從幾封電文上知道了一點點。”李兆瑛回答道:“日軍六十五聯隊圍攻楊樹鋪,然後新四軍和你部的另一個團,對包圍楊樹鋪的鬼子僞軍發動了攻擊,配合被圍在楊樹鋪裡面的部隊,打了個大勝仗。”
“哦!”孫玉民若有所思,他知道李兆瑛沒有騙他,人家也是在這邊,除了從電文上得知外,並沒有其他的渠道,所以他知道的並不會比自己多多少。
他現在只是想弄明白,爲什麼李兆瑛所說的只是新四軍和自己的部隊一起擊潰鬼子,沒有提到哪怕是一句國軍的部隊,要知道自己離開楊樹鋪時,區壽年的176師可是近在咫尺,路程不超兩三小時。倒底是他們見死不救,又或者是個其它的什麼情況,這必須要弄清楚。
經過隅居大別山腳的這近兩年時光,孫玉民已經沉澱下來,否則以他當年的個性,聽到這個消息後,肯定會無所顧忌的立刻率部殺回去。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莽撞青年,他學會了衡量,學會了思考,學會了替別人着想。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無原則的忍讓,並不代表他就不會追究。
不管薛嶽和羅卓英是什麼想法,要李兆瑛向自己隱瞞,也不管張義純和區壽年是因爲什麼沒有去救楊樹鋪之難,他們這些人必須要給出答案給自己,否則不管怎麼樣鬧,他都要討回這個公道。他孫玉民在江西拼死血戰,絕不能允許別人在背後算計,以前有過一回了,絕不能讓悲劇再次上演。如果他們給不了自己滿意的答案,那麼好,這是你們把我推開的,這是你們把我推向新四軍的懷抱的,什麼後果,什麼青任,都見鬼去吧。
孫玉民的內心激烈的動盪着,可是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李兆瑛完全看不出來,這個臉上有着一條刀疤的男人,心裡倒底在想着什麼,以至於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說下去,正猶豫的時候,聽到了孫玉民的詢問。
“李師長,你剛剛所說的這些,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還是在打高安前嗎?”
“不是,不是。打高安時收到的電文是羅總司令發來的,只是命令我全力配合你。”李兆瑛說道:“應該是你去過李軍長那邊之後,他把你到了的情況彙報上去了,可能是查證有沒有這回事吧。因爲當時我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羅總司令的電報讓我覺得很納悶,後來收到李軍長派來的人送來的消息,我才知道你來了。而且當時羅司令只是說全力配合你部,其他的什麼都沒說,我也不清楚你的大本營遭到了攻擊。”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真實情況的?”
“是幾天以後的戰情通報,你還記得那天你說要用電臺嗎?當天我收到了李軍長轉來的戰情通報,說你留在霍山的部隊和新四軍聯合打了個大勝仗。然後又收到了羅總司令的電報,讓我先不要告訴你,也不要給你用電臺,省得你知道後會分心。那時正是要打102旅團的關鍵時期,上峰可能擔心你會扔下這邊,不顧一切地率部回救吧。”
“他們也太小看我了吧。”孫玉民恨恨地說道,他能理解薛嶽、羅卓英他們的心思,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明白,爲什麼張義純和區壽年不派兵援助。
忽然間,他心裡產生一個念頭,問道:“最近安徽那邊有什麼戰事嗎?或者說二十一集團軍那邊出了什麼大事了嗎?”
孫玉民之所以會這樣問,是他突然間想起,廖磊的身體狀況應該出問題了,歷史上他就卒於十月,雖然具體日子他記不清楚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是這個月。而且自廖磊去世後,二十一集團軍就頻繁和日軍交火,直到李品仙奉命主政安徽和二十一集團軍,這一狀況纔有所改觀。以他對區壽年的瞭解和觀察,如果不是出現了大的麻煩和事情,他不致於頂着罵名和自己的仇恨,不去救援楊樹鋪。
“孫司令,你真是神人啊,你怎麼知道二十一集團軍和安徽那邊出事了?”
李兆瑛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他正打算告訴孫玉民,區壽年有親自率兵去救援,可是他的那個方向最後卻成了僞軍和六十五聯隊逃跑的缺口。
“那邊出什麼事了?你快說。”孫玉民有些着急。
“日軍十三師團突然從鄂西南迴兵安徽,好像矛頭直指二十一集團軍。還有,二十一集團軍那邊提升了張義純爲副總司令,區壽年爲48軍軍長。”說到這裡的時候,李兆瑛看了看旁邊,確定沒人偷聽後,才小聲說道:“區壽年有派兵去救援楊樹鋪,不過他的那個方向最後被敵人打穿了,這我是從李軍長那聽說的,這件事情他們雖然沒有上報軍政部,但是人家新四軍可是告狀了,說區壽年貽誤戰機,故意放跑敵人,其實區壽年也是有苦說不出口,他本是好心,卻耐何最後落個臭名。不過還好,他被提升成了軍長,也算是件喜事吧。”李兆瑛之所以會提到區壽年的事情,其實是在暗示,這個人能當上軍長,肯定是那把皇室贈呈出來的佐官刀的作用,他想孫玉民能夠早點把工藤義雄的將官刀交給自己,然後也像區壽年一樣,平步青雲。
“難怪,我說區壽年不至於混蛋到見死不救的地步呢。”孫玉民自言自語道,他心中掛記着楊樹鋪和那邊兄弟們的安危,壓根就沒聽出來李兆瑛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他接着問道:“李師長,你說的那批槍和子彈什麼時候能到?我急着用。”
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這是等武器彈藥一到,就要馬上殺回去的節奏。
聽到這話,李兆瑛一下子慌了,他說道:“你若是走了,我怎麼和上峰交代呀?”
“交代什麼?李師長,我又不是犯人,難道還要你看着?”孫玉民有些生氣,不過念在人家這段時間的悉心照顧和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他的語氣還算客氣。
“這……”
“放心吧,沒人會責怪你的。我孫玉民又不是去投敵,你怕什麼!”孫玉民朝北望去,那邊正是安徽的方向,從他嘴裡冒出幾個字:“田中靜一,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