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和死亡一起,如同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向楚盡忠撒了下來,他甚至聽到了子彈劃破空氣時的尖銳厲響。
然而就在那短短一秒種之間,楚盡忠恍然愣了一下,驟然響起的槍聲卻不是大正十一式步槍的槍聲,而是毛瑟手槍特有的脆響。
伴隨着槍聲響起之時,尚未來得急扣動扳機的日本士兵眉心炸開了一片血霧,皮肉翻卷綻開,青白的顱骨被子彈貫穿。
不由一陣大駭的楚盡忠立刻轉過頭去,遮蓋在山洞前的樹枝雜草已經被撥開在兩邊,一身男裝的唐鈺柔舉着手中的毛瑟手槍,依稀還能看到槍口的硝煙,一個側影竟令人感到驚豔。
可楚盡忠完全顧不上欣賞唐鈺柔那剛烈的美感,他甚至來不及捂住腰間的刀傷,惱怒已經掛在了臉上,低沉地怒吼一聲道:“跟我走!”
日軍的搜索部隊是由東北方向的山下而來,楚盡忠怒喝一聲後便向反方向撤退,見唐鈺柔滿臉不解,山洞裡的柳春更是因楚盡忠手刃日本士兵的場面而呆若木雞,楚盡忠咬牙切齒地拽着兩人便邁步狂奔。
之所以選擇白刃戰,和日本士兵近距離拼刺刀,爲的就是避免開槍引起其他正在進行搜索的日本士兵的注意,如果開槍的話不消片刻功夫,楚盡忠便能將那幾人解決,然而他的處心積慮卻因唐鈺柔那一槍而白費功夫。
這就如同捅了馬蜂窩一般,聽到槍聲的日本士兵很快將蜂擁而至。
楚盡忠幾乎是鉗着柳春拽着唐鈺柔,跌跌撞撞向山頭另一邊撤離,一陣倉皇的疾馳狂奔之後,柳春一個跟頭摔在地上,唐鈺柔也是上氣不接下氣,楚盡忠也不由得靠在樹上大口喘起了粗氣。
“楚大哥,”柳春一看到楚盡忠腰間鮮血斑駁,立刻捂着嘴尖聲叫道:“你受傷了?”
“閉嘴。”
完全無暇顧及情緒的楚盡忠情急之下低呼一聲,在紛亂的呼吸聲中,楚盡忠豎起了耳朵,已經隱約能聽到日本士兵追趕而來的腳步聲。
腰間的陣痛正在不停折磨着楚盡忠,可追兵在即,從腳步聲來分辨人數的話,即便楚盡忠有三頭六臂也對付不了對方近十人的攻擊。
楚盡忠忍着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道:“你們走吧,順着山下,藏在淺灘上,說不定能撿回來一條命,我已經走不了了。”
“早有這份覺悟的話還當什麼逃兵?幾費周折莫不如就死在南京城裡!”唐鈺柔不屑的話語就像尖錐一樣紮在楚盡忠心頭,即便如此還不甘心道:“連開槍都不會,你還算個軍人嗎?”
楚盡忠強壓下怒氣道:“那你現在對這種開槍找死的行爲感到滿意了嗎?”
柳春滿臉迷惑地望着楚盡忠,儘管她不明白光榮彈是什麼意思,也不明白那顆子彈是唐鈺柔對自己的貞潔做出的最後一手準備,她只知道那是唐鈺柔當做寶貝一般的最後一顆子彈。
滿心不甘的唐鈺柔正想開口反駁,可稍作沉思之後,唐鈺柔立刻長大了嘴巴,立刻明白了楚盡忠的意思,羞怯和難堪一時間躍於臉上。
楚盡忠沒工夫與唐鈺柔討論這些,急促地低聲道:“他們馬上就追來了,想活命就別囉嗦了。”
話剛說完,唐鈺柔突然上前來一把拽住了楚盡忠的胳膊,二話不說便架起他半邊的身子,吃力地拽着楚盡忠向前艱難地挪動着。
追兵在即,依照這樣的速度,別說是三人一同逃跑,就是唐鈺柔和柳春也難以保命,楚盡忠知道女人落在那羣禽獸手中將是什麼樣的下場,一種痛恨和憎惡在他的心頭久久揮之不去,無論如何也絕不能讓她們落在那羣日本畜生手上!
即便夜色已經漸漸朦朧,楚盡忠的視力卻仍舊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在一陣巡視之後,楚盡忠在不遠處的山坡上發現了一道凹陷下去的山坑,雖然不夠藏人,但如果要設置爲陷阱的話,絕對足夠了。
望着遠處山林中影影綽綽的身影,楚盡忠冷笑一聲,將*遞給了唐鈺柔,從她剛剛開槍的架勢來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出身,但唐鈺柔絕對有簡單基本的武器槍械操作經驗。
“聽着,”楚盡忠囑咐道:“你們到那個山坑對面找地方藏起來,等會兒我會把那羣牲口引到這個坑裡,聽我的口號,立刻把*扔進去!”
想要將近十人的日軍搜索小隊一網打盡,這是最保險也最有效的辦法,然而要付出的代價卻是以楚盡忠的性命作爲誘餌。
柳春終於聽明白的楚盡忠的意圖,淚花在眼眶中打轉,不等她開口,楚盡忠一跺腳道:“快!不然都得死!”
日軍搜索部隊大概就在五十米以外,楚盡忠態度強硬地將兩人趕走後,毅然決然地望着日軍即將出現的方向,拔出了槍套中的毛瑟手槍。
射擊目標進入三十米範圍,楚盡忠舉槍上膛,如狼狗般撲來的日軍士兵中,楚盡忠隨便挑了兩個最顯眼的倒黴鬼便放了兩槍,一人斃命,一人躺在地上發出哀嚎。
突如其來的反抗令日軍立刻警惕起來,與此同時,亂彈橫飛,如暴雨般傾盆而下,楚盡忠側身勉強躲在樹後,任由子彈從肩頭劃過,幾次險些就成了流彈下的肉靶。
眼看着剩下的幾名日本士兵已經全部被吸引過來,楚盡忠一邊反擊,一邊將大半日軍士兵引入了深坑之中,隨即大吼一聲道:“炸!”
短暫的幾秒鐘時間,對於楚盡忠來說就像幾天一樣漫長,隨着*被拔掉引信後,燃燒的吱吱聲響這才讓他終於放下心來,深坑之中的楚盡忠顧不上其他,不停地扣動着扳機,亂彈紛飛如雨,楚盡忠迎上一名高舉刺刀的日本士兵,拽着他便撲向深坑的一角。
一切準備就緒,事實上楚盡忠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唯一的肉盾還尚且不知能否奏效,楚盡忠只能賭,如此拼上一把,至於生死就交給老天安排了。
然而幾乎是數着秒數等待那最後一刻的楚盡忠卻沒聽到預想中*爆炸時應有的聲響。
如晴天炸雷般,楚盡忠的腦袋裡“轟”的一下,*啞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