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路行來

經過剛纔的一場虛驚,車廂已經不再沉悶。

旅客們開始攀談起來,以打發這枯躁的旅行。

那脾氣暴躁的鬼子少佐已經和那個良民喝得不亦樂乎,他不光把自己吃得滿嘴流油,甚至他還把這節車廂的其餘三個鬼子兵叫過來一起喝酒。

那個所謂的良民所帶的吃食也是甚多,燒雞、豬蹄、雞爪子、幹豆腐卷大蔥,各式的吃食把那座位中間的小桌子擺得滿滿的。

在這個鬼子少佐看來,這次受命押運軍火去奉天沒有什麼可以讓他不放心的。

鐵道線兩側的樹木已經被砍得精光,這是防止抗聯隱蔽接近搞破壞,鬼子的裝甲列車巡邏時便於發現情況。

緊挨着這節客車掛着的貨車裡,還有自己帶來的一個小隊的士兵。

客車廂裡有自己帶着的幾名士兵,還有六七名便衣隊的特務,坐上車的旅客只許下不許上,雖然從哈爾濱到奉天足有一千多裡地,卻也不怕抗聯混上車來。

戰爭雖說讓人時時警惕,但人卻同樣需要放鬆,鬼子也是如此,這是人的天性,必竟人不是機器不是。

只有那三個便衣隊的特務此時坐在原來鬼子兵所坐的座位上,三個人小聲嘀咕着,心中大是憤恨,眼見得鬼子們吃得甘酣暢淋漓,自己三個人卻還得替鬼子守車,心中自是不平。

所有的漢奸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好逸惡勞貪生怕死,否則誰願意頂着罵名當那漢奸?!

當初自然都是因爲沒有血性怕死才當上了僞軍,再等後來手上又沾上了抗日誌士的鮮血,再想下那賊船已是不能,便也只能與這些RB矮子(他們背後也沒有不罵RB人的)腌臢一氣同流合污了。

李棒槌一邊與那意欲“手持龍泉誅小丑”的老者閒聊着,一邊暗自盤算着這節車廂裡的情況。

鬼子算那少佐有四個,還有三個便衣隊的特務。

而與那鬼子喝酒的良民一夥能看到的有三個人,在別的普通人眼裡看他們是沒有骨氣的漢奸,可是在富有地下鬥爭經驗的李棒槌看來,這三個人只怕沒有那麼簡單,如果他們真是抗聯同志的話,難道他們真的要搞掉鬼子這列軍火車?

李棒槌思來想去也不得其解,還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態度,小心觀察着這車廂裡情況的微妙變化。

霍小山上車後一直都未曾說話,臉上還上帶着那種同齡孩子少有的淡然,眼簾低垂,其實他心中是在默唸佛號。

這些日子的奔波,霍小山從未停止過唸佛,甚至在趕那毛驢車時也要念,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空靈的境界,一種無所知而又無所不知的狀態,佛號清晰不受外界干擾而卻又偏與外界合二爲一了。

怪不得佛祖會說“不可說不可說”,卻並不是佛故弄玄虛,而是這種境界全在個人體悟,語言無法表達思維不能達到。所謂起心即錯動念即乖,更何況還要用言語行爲表達出來,那就更不可能了。

“離世覓菩提,如同覓兔角”,霍小山想起了六祖慧能在《壇經》中所說的兩句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雖然沒有象李棒槌和那個對面的青年那樣刻意地去觀察這車廂中的人之百態,所感覺到的卻並不見就得就比他們少,正所謂道在平常中啊。

對面的那個自稱是變戲法的青年已經觀察霍小山很長時間了,他自覺對車上所有的一切已經做到了心中有數,卻唯獨這個坐在他對面的半大孩子給他一種謎一樣的感覺。

慕容沛自打上車依舊還在裝啞巴,但眼見着很多旅客都開始吃午飯,她抑制住張嘴說話的衝動,卻拿手握住霍小山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

霍小山從對禪境的體悟中清醒過來,看了慕容沛一眼,見慕容沛正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仰望着自己,不僅心中一動,“咋了?”

慕容沛沒有說話,卻用另外一隻手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明淨的眼神中帶出一絲羞意。

“呵呵,原來是餓了呀,我都忘了!”霍小山一拍自己的腦袋。

他隨即低下身,從車座位下面拿出了上車時揹着的包袱,放到木桌上打開,裡面用紙包着的幾個白麪饅頭,一大堆紅腸,還有洗乾淨的黃瓜西紅柿,還有一個長條形的匣子,那匣子正是沒有打開的飛翼弩。

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就是注意到也不會認識,唯有當那變戲法的青年見到那長條匣子時眼睛一亮!

慕容沛臉帶笑意地先拿起一根紅腸,用手掰開,卻先把半根紅腸遞到了霍小山的嘴邊,霍小山也不矯情,直接用嘴咬住,卻又拿了一根遞給李棒槌,說道:“棒槌,吃飯了。”

李棒槌卻又將接過來的紅腸分成兩半,將其中一半遞到了那老者的孫子的手裡,那孩子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向前傾身雙手接過,嘴裡說了聲“謝謝叔!”

“到底是書香之家呀,這孩子就是懂禮,幾個人都哈哈地笑了起來,一股哈爾濱紅腸特有的香味在這幾個人身前瀰漫開來。

眼見得這幾個人吃得正香,那變戲法的青年也拿出來自己的吃食。

他吃東西竟然也如同變戲法一般,先是拿出來一個圓咕隆冬的大咧巴,然後竟拿出了一個足有五六斤重的煮熟的狗大腿!緊接着又掏出一個小瓶來,倒在一個小盤裡,竟然是韭菜花!

但見他左手撕着大咧巴,又手拿着整條狗大腿蘸着那韭菜花,交替地往嘴裡塞着,吃得不亦樂乎!

他那滑稽的樣子一下子把跟前這幾個人弄楞了,然後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一頓午飯過後,這幾個人已經不再生疏。

那青年笑嘻嘻地向霍小山搭訕道:“兩位小兄弟你這是打哪來到哪去呀?”

“從北面來要到奉天去。”霍小山答道。

“哦。”那青年臉上的笑容顯得有點莫測高深,他有點神秘地低聲說道:“我看這位小兄弟咋象小妹妹呢?”他用眼神示意着慕容沛。

慕容沛和李棒槌都是一驚!

“哦,呵呵,我們奔喪頭一回出遠路,我妹妹一個女孩子家的打扮不方便,所以才……嘿嘿,還希望這位大哥要給保密哦”

霍小山倒顯得很平靜,也低聲地答道。

慕容沛的女扮男裝騙騙一般人倒還可以,可如果碰到這青年這樣總走在江湖之上的人便騙不過去了,這也是正常的事。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那青年小聲答着,復又用正常的聲音對霍小山說道:“不知小兄弟貴姓?”

“免貴姓沈,大哥你呢?”霍小山雖然久在深山,但家教有方,談吐倒也很是自然,之所以他自稱姓沈,那是因爲抱着的那個靈牌上的不存在的老爹姓沈。

“貴字不敢當了,一個流落江湖的混混罷了,你就叫我李三兒吧。”那青年呵呵一笑。

這李三彷彿親和力極強,接下來便與霍小山李棒槌加上那老者,天南地北地神侃起來。

什麼瀘溝曉月,什麼雪域XC什麼汗血寶馬,什麼大漠孤煙……他並不是如那老者一般的文人,但所到之處竟是甚多,談吐也甚是詼諧有趣,一時之間這幾個人聊得份外愜意!

那青年卻根本未提那長條匣子帶給他的震驚,外行人也許把它當成盒子匣子,而他卻知道那東西分明是弩器之王:飛翼弩!

不知不覺中,火車已經走了九個多小時,那火車是蒸汽機車,每走百八十里地的必要加水加煤。縱然如此在下午四點多鐘時卻已經接近了奉天,據道熟的旅客講,再有兩個小時也就到此行的終點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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