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埠城原本緊張的氣氛在這幾天竟有所緩和了。
原因倒也簡單,五十一軍防守的頑強,國軍飛機的助戰,加上池淮地區中國軍隊與當地抗日團體日夜不斷地遊擊側擊,戰線竟被穩固在了淮河一線,日軍已無力北攻了。
於是,街面上便平添了一絲喜氣與放鬆,各部輪防下來休整的士兵也難得讓上街逛逛,穿着軍裝的中國軍隊士兵隨處可見。
一處街頭忽然喧鬧起來,一多一少兩夥士兵正對峙着。
“你憑什麼打我的弟兄?”一個個子很小體形象球的士兵正大聲質問着對方,別看他個小己方人又少卻並不因此弱了氣場。
這人正是糞球子,旁邊站着一個軍需處的士兵,衣領已經被撕壞了,連釦子都被扯掉了一個,眼圈青腫,明顯是被人打過了。
“草,打的就是你們南蠻子!怎麼還不服氣啊?”說話的人是東北口音,自然也就是51軍的士兵。
那士兵滿臉的痞子氣,體格健壯,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燈。
糞球子他們能上街也是因爲此處戰局已穩,軍需處的人就要去山東了,霍小山就給士兵放了一天的假。
沒成想,一個新兵被五十一軍的人打了,恰巧被同樣逛街的糞球子和小兵嘎子撞到了,糞球子個頭雖小卻有着老兵的覺悟,如何能見自己的弟兄吃虧,便過來理論。
“不知道怎麼就蒙下來架飛機,你就真拿自己當盤菜了啊?”這個東北兵鼻子噴出個哼說道,他平時就是一個刺兒頭,挑釁滋事那是一慣的。
打架的原因簡單,幾個軍需處的新兵邊走邊很驕傲地說霍小山打掉敵機的事。
不成想卻被這夥五十一軍的士兵聽到了,便出言相諷,起了爭執的結果就是軍需處的一個士兵被打了。
“你又算那盤菜裡的哪根蔥?”一聽那刺兒頭士兵說別拿自己當盤菜糞球子不讓了,咱糞球子雖然個小人球兒,但咱是老兵,東北軍咋滴,欺負我的兄弟,不行!
糞球子這話反而把那個刺兒頭兵弄得一楞,他倒不是怕了糞球子,實在是糞球子這話接的可真夠溜的!
“拿自己當盤菜”,“你算哪根蔥”這都是東北話裡表示蔑視的話,糞球子天天跟沈衝混,沈衝又愛學東北話,更兼有一個大師級的語言大師鄭由儉,這糞球子別看不是東三省的人,說話的口音還有細微的差異,可接東北話那就叫一個溜。
“耶(yé)?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小比崽子,我看你是皮子緊了吧,要不我給你鬆一鬆?”那刺兒頭兵無名火起,又準備動手開削了!
他敢動手那是因爲他有底氣啊,他們人多啊!
他們連也是剛換防下來,連長去見上峰了,全連的人可都在這兒等信呢。
不過,糞球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又把他造楞了!
就聽糞球子一張嘴:“草!還給我鬆鬆皮子,你特麼跟我裝東北四大神獸呢?!”
東北四大神獸?不光刺兒頭兵楞了,其他東北兵也都楞了,互相看了看,都糊塗哇,啥東北四大神獸?沒聽說過啊!
九一八到現在也沒幾年啊,剛離開了老家,東北就冒出來個四大神獸?!
王八?傻狍子?飛龍鳥?東北虎?不象啊!還是日本人帶過來的弄串種了(注:方言,串種是雜交的意思),纔有了什麼東北四大神獸。
“不明白了吧!”糞球子嗤笑道。
所有東北軍的士兵都沒回答,顯見是真不明白。
“讓我這個不是東北的東北人告訴你們吧!”糞球子洋洋自得地說道,同時卻向正看着自己的小兵嘎子使了個眼色。
“你們都聽好了,東北四大神獸就是你這個癟犢子,竟敢跟老子扯犢子,完了還特麼跟我裝犢子,看老子把你打成王八犢子!”
他說的語速奇快,等最後一個字說完,人卻已經躥上去了,跳起來掄起拳頭對着那個刺兒頭東北兵的臉就砸了下去。
那刺兒頭正聽着剛明白過來糞球子是在罵他,糞球子的拳頭已然砸在他臉上了!
別看糞球子個小,還得跳起來打對手的臉,可下手絕對夠快夠黑!
其實,非但是糞球子,但凡在戰場上混下來的老兵那下手就沒有輕的,那是與日本鬼子生死廝殺形成的習慣。
霍小山不讓糞球子擲刺刀那是由於他個子實在太小,比公認的矮個子的桂兵還小呢。
但這可不等於糞球子沒有當兵的那股狠勁,不光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
輕易不肉搏,但一旦肉搏了絕對是把對手往死裡整,若真以爲他是由於個子矮子彈總從他腦袋上飛才活到現在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再說糞球子這一拳砸上去後,那個刺兒頭東北軍“啊”的一聲就去捂臉,糞球子竟不放過,一擡小短腿就踹在對方的膝蓋上,當時就把對方放倒了。
這時雙方士兵才省過味來,都這節骨眼兒了,那就打吧,頓時雙方就都前撲,混戰在一起!
剛纔走在前面的新兵可都是池淮子弟,新兵捱揍了沒還手那可不是怕打仗,他們怕的是軍紀。
自打他們跟隨霍小山當兵以來,眼見霍小山抗日種種神奇處事又公平,所以特聽霍小山的命令。
霍小山也怕本就民風彪悍的兩淮子弟不好管理,就特別強調了不許打架,這些兵還真就記住了。
更何況這些人裡小石頭身手最好又與沈衝交情好,而打仗親兄弟的金銀銅鐵石五兄弟又是霍小山救的,人家都聽頭兒的,咱們又差啥?
但這回糞球子先動手了,那還猶豫什麼,打吧!
他們人手少,也就十多個,可確實是功夫在身不吃虧,這一打就顯出來了,東北軍上來的三十多個士兵被打趴下的可比他們這頭倒下的多了一倍。
但問題是五十一軍的人多啊!
人家可是一個連呢,一見前面打起來了,呼啦啦就往這兒跑。
跑到跟前兒一看“一二三四五……”不對啊,咱們東北銀倒下的多啊,這吃虧哪成?
再上!
又衝上來二十多,這回糞球子他們可招架不住了。
眼見又一個東北大漢衝自己奔來,糞球子突然說了一句:“嘎哈呀,老鄉也打呀,咱自己銀哪!”
這句糞球子口音倒是純粹的東北味兒了,因爲簡單哪,他這一天天的淨和沈衝說“嘎哈”了,竟對着屁了溜星的鄭由儉說“你似銀不似銀”了。
這對面的東北大漢腦袋瓜兒反應也慢,咋聽鄉音就是一楞,剛纔都說是和南蠻子打起來了,這咋還有老鄉呢?
就這一猶豫的功夫,就也被跳起來的糞球子一拳削臉上了!
這時那捱揍的東北兵也回過味了,這什麼特麼老鄉,敢打我先放倒再說。
糞球子的小短腿這功夫又奔他膝蓋踹過來了,但這回可不好使了。
那大漢伸手一撈就把糞球子的小腿撈住了,身子往前一撲,就把一條腿着地的糞球子撲倒了。
然後那大漢直接就騎到了糞球子的身子上,掄拳就往糞球子臉上打,嘴裡還說着“草,打人不打臉你直到不?”
就在他拳頭下行之際,卻被憑空出現的一隻手抓住了,他掙了下沒掙開,擡頭看到一張年輕的臉的時候,脖領子已被那年輕人的另一隻手給揪住了。
那年輕人一用力,頓時把這東北大漢勒了個滿臉通紅,人也被揪了下來摔到了一邊。
這糞球子在地上躺着都沒起來,只說了句“你咋纔來?”
原來正是軍需處打架的祖宗——沈衝到了!
沈衝看都沒看糞球子一眼,丟下了一句“你躺着看景兒吧”,然後就加入了戰團。
原來糞球子在打那刺兒頭東北軍士兵之前給小兵嘎子使眼色的用意正讓他回去找人增援。
名字雖叫小兵嘎子卻已經是老兵了,如何能不懂糞球子眼色的含義。
就在糞球子一拳打出之際,小兵嘎子卻已是衝了出去,不過方向卻是向後,飛也似地回去搬沈衝去了。
沈衝來的也算及時,這才免了糞球子要被人打得鼻孔躥血的下場。
瘋子沈衝這一加入戰團,場面立刻可就變了,雖然不能如評書中所說的沾下就倒碰着便亡,但他三拳兩腳必定打倒一人,一會功夫,他身後已是躺下一片東北軍士兵在那裡呻吟不止!
可東北軍可是一個連呢,眼見一個連都上一半兒了,卻難佔上風,剩下的人又呼啦啦地往上衝。
這時卻聽得沈衝後面就有人喊“打架呀,你個瘋子咋不叫我?!”
卻是莽漢到了!
有個東北軍士兵立刻就迎了上去,一個照面卻被莽漢雙手一抓就給舉了起來!
“快放下!”一聲高喝,又一道人影飛也似的從莽漢後衝了上來,這回卻是霍小山到了。
“放下就放下!”莽漢那確實是聽霍小山話的,終於沒把人拋出去,只是撒手往地上一丟。
只是那士兵是臉朝下摔到地上的,鼻子正撞到一塊小石子上,也不知鼻樑骨斷了沒有,但鼻孔裡有血刷地就噴了出來。
“我也沒使勁啊!”莽漢很無辜地看向霍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