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小山這些天一直在家。
霍遠殉國後,得到周列寶的批准,這些天他一直都沒有去軍校而是在家陪母親宋子君。
而宋子君一個爲娘者雖然唸佛不綴,但愛子本是女人的天性。
那****見霍小山聞聽霍遠殉國而失態,便知自己的這個兒子定力還不到家,所謂一法通則萬法通,便能想見兒子以後在戰場上與敵人廝殺,心態失衡那是大忌,於是她便也讓霍小山隨自己老實唸佛增加定力。
這其實也是宋子君愛子心切,她只顧想着兒子失態了,卻忘了自己那日也是哭得淚水漣漣。
慕容沛也是一個星期裡得有四五天呆在霍家,爲了讓霍小山儘可能地得到了淞滬前線最新的消息,每天她都到大街上買回報紙與霍小山一起觀看。
轉眼功夫三四個月就這樣過去了,天氣也一天涼似一天。
漸漸地,霍小山發現了報紙上關於淞滬前線的報道上的變化,那就是說****打下被日軍所佔的地方的名稱越來越少了,漸漸沒有了,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就在這時,沈衝從軍校跑來告訴他說周列寶從前線回來了。
當國民政府高層決定在淞滬與日本軍隊大幹一場時,中央軍校教導總隊作爲蔣委員長嫡系部隊中的嫡系最終還是參加了淞滬會戰,作爲一名中層軍官周列寶便也率隊前往了。
聽說周列寶回來了,霍小山坐不住了,跟慕容沛說了一聲,自己就奔軍校而去。
周列寶並不在他的辦公室裡,他的勤務兵告訴霍小山,周長官去開會了。
這個勤務兵也是跟周列寶的老兵了,自然也知道霍小山和周長官的關係。
雖然礙於軍紀不能把霍小山讓到周長官的辦公室裡去坐,卻也默許霍小山等在門外。
霍小山等了約一個小時,等回了滿臉凝重的周列寶。周列寶穿的軍裝明顯是換過了,但人卻瘦了很多,眼絲紅紅的,這是缺乏睡眠的表現。
周列寶看到霍小山後直接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周列寶彷彿看出了霍小山的來意,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道:“淞滬前線吃緊,上海怕是不保了。”
霍小山臉上表情沒變,可心裡還是格登了一下子,他看了看周列寶那不好的臉色,小心地說道:“報紙上說咱們去了那麼多部隊,也沒有打過日本人嗎?”。
“人多又怎樣,78個師啊,70多萬的人卻也沒有擋住小鬼子的飛機坦克、堅船利炮。
一個師上去三五小時就打沒了一大半,大場、羅店成了血肉磨坊,很多地方只挖一米深就見了水,士兵在裡面呆不了,就又成了鬼子槍炮的活靶子,教導總隊也是傷亡慘重啊。
最要命的是,就是前幾天,日軍已經在杭洲灣登陸成功,我軍面臨前後夾擊的危險,部隊已經開始潰亂,我是接到上峰命令從前線回來彙報戰事,而就在今天最高統帥部已經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周列寶彷彿是自言自語,又帶着無可奈何的感嘆。
“這麼快就敗了。”霍小山這顆年輕的心此時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來的滋味。
“日軍已經有由東向西進攻的跡象,這裡的戰事怕也不遠了。”周列寶擔憂地說道,周列寶又怎能不擔憂,上海與南京纔多遠,也就三百來公里罷了。
“那我們吳福錫澄不還有國防工事嘛,憑藉這樣的工事,我們難道還不能擋住日軍一下子嗎?”霍小山忽然感覺自己也沒信心了,把擋住日軍的進攻變成了一下子。
“唉,那工事,唉。”周列寶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又止住了。
他擡起頭來,正視着霍小山說道:“南京保衛戰怕是就要打響了,統帥部已經決定所有中央軍校的學生加入教導總隊。”
“哦,那我呢?”霍小山問,他可是編外人員,一旁聽生耳。
“我的意見呢,是你最好加入七十四軍,那裡都是老兵,戰場生存能力要比教導總隊裡的學生兵強不少,但打的也可能是硬仗。不過,你不用急着回答我,但一星期內得要給我一個答覆。”
只有一星期,霍小山心中一驚,日軍的攻擊速度竟有這麼快?!
周列寶沒有等霍小山的回答,又接着說道:“你要有心理準備,咱們整個南京可能就要成爲戰場了。這裡的百姓是要疏散的,小姐也要走。”他最後一句‘小姐也要走’,纔是要說的關鍵,因爲周列寶也知道慕容沛現在和霍小山的關係,所以提前提了個醒。
周列寶還有一層意思沒有說,那就是他得知,最高指揮部在是否堅守南京上是有不同意見的
“娘”霍小山滿懷心事的趕回家後,見娘今天竟然沒有在佛室裡唸佛,身上也沒有穿海青。只是穿了一套家居的粗布衣裳,正和慕容沛在客廳裡說話。
“回來了,坐下吧。”宋子君迴應着兒子的話。
“聽丫丫說,你去找你周叔叔了。要打仗了,是嗎?”宋子君用一個母親看兒子的眼神,看着在自己面前已經長得高高大大的霍小山。
“娘,你現在是不是會算哪?你咋知道要打仗了呢?”霍小山奇怪地問,霍小山自打上回娘未卜先知爹沒了之後,就覺得娘好象是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宋子君笑了,並沒有故作高深,說道:“你娘自小受你姥姥影響,就開始唸佛,唸到如今,總會有所收穫的。”同樣微笑着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同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慕容沛。
慕容沛小時候是見過家鄉一些神棍的,東北講叫跳大神兒的,那些人都是神神叨叨的,給人感覺就不正常。
可是宋子君給她的感覺很奇怪,平和從容美麗慈悲,那是一種慕容沛無法形容的體會,有時她想,或許也只有這樣的孃親纔會有小山子這樣優秀的兒子。
宋子君接着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笑容略斂,對霍小山說道:“小山,你說,真正信佛修佛的人怕死嗎?”霍小山一見自己的孃親的表情就知道,娘要說正事了。
“不怕!”他斬釘截鐵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