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文姐突然被洞外唧哩哇啦的說話聲驚醒。側耳細聽,聲音就在洞頂,說什麼聽不清,又細聽,心裡咯噔一下,是鬼子和僞軍。洞口距山頂不足二三十米,要是天一亮,鬼子和僞軍下山掃蕩,那就糟了。
洞頂的確是一羣鬼子和僞軍,大約二三十個人。他們昨天在貓頭山以北掃蕩,追擊八路機關的一支隊伍,返回營地晚了,便來到貓頭山頂宿營。山頂上很冷,他們和衣歪在一起,天不亮就凍醒了。他們用刺刀砍了一堆乾柴,圍在一起烤火取暖。
黑夜讓他們感到寂寞。虛着小鬍子的軍官提議每人講一個故事,要講關於玩女人的故事,快活快活。因爲有僞軍,一個矮個子滿臉橫肉的小鬼子用生硬的中國話先說道:“諸位,我的先講一個,拋磚引玉的,怎麼樣?”大家鼓掌,之後鴉雀無聲。
那小鬼子乾咳了兩聲:“要說到中國來,誰的不想花姑娘呢?不想的,那就不是大日本的男人。話說那次屠城,我和山島君闖進一座花園洋房,心想一定得找個小姐玩玩,我們可是一個月沒見到慰安婦了,很饞很饞的。富人的千金漂亮,有味道。可誰知進門很掃興,卻撞見一對中年夫婦。我比劃問有花姑娘嗎,他們連連搖頭。那男人精瘦如猴,那女人肥胖臃腫,我的一看沒有胃口。但山島君說,觀賞觀賞。於是山島君把那一對男女逼到臥室,命他們把衣服脫光,叫那瘦猴和那肥女人交配。那瘦猴的很不情願,爬到他肥女人身上,傢伙怎麼也硬不起來。山島君憤怒了,把那瘦猴一把揪下來,說你那東西沒用沒用的,廢了廢的,於是咔嚓一刀,將他那傢伙一刀割了,那瘦猴疼得哇哇叫,雙手捂着倒地打滾。我看他老婆那地方毛茸茸黑乎乎的張着小口,慾火燒心,於是抽出軍刀,狠狠捅了進去。我的用力抽出軍刀,那女人狼嚎一樣。山島君一聽很煩,抽出軍刀,又照那女人的小穴補了一刀,那女人立刻沒了聲息。”
“好,過癮,過癮!”鬼子和僞軍一片歡呼。“我和山島君大大地掃興,我的到廚房發現一瓶白蘭地,拿到客廳和山島君消遣。一瓶白蘭地統統地下肚,誰知剛要走,忽聽到沙發底下有動靜。我的端着槍,山島君踢倒沙發,啊,居然是一個美麗少女,十五六歲光景,如花似玉,正捲曲一團。”
“好啊,好啊,上帝恩賜,你小子來豔福了!”衆發鬼子和僞軍出淫笑。那小鬼子抹了把口水說:“我倆立刻心花怒放,商議怎麼品嚐這美味佳餚。山島君說他從沒見過處女的那個構造什麼樣,今天開開眼界。我說可以,立刻把這獵物衣服扒光,啊,渾身雪白雪白的,乳房小巧,乳頭紅紅的,特別下邊的毛黑黑的,我們頓時慾望難忍。山島君立刻改變了主意,說先嚐嘗再說。他把那小姐兩腿劈開,伸進手指,摸了半天處女膜,然後脫下褲子,將那堅硬挺拔的寶貝,照準那鮮紅的小穴頂了進去,那小姐疼得大叫。”
“好啊,痛快,痛快!”鬼子和僞軍又是一片淫笑。那小鬼子流着口水說:“山島君完了我上。那處女緊緊的,味道真是大大的美。完事後,山島君獨出心裁,拿出匕首,將那小姐的陰部剜出,乳房割掉,又剖開小腹,把子宮拿出。我說山島君你要留着作紀念嗎?他說還是吃了痛快,這可是處女啊,又解饞又過癮。然後他拿到廚房煮了,我們又找出一瓶白蘭地,回到客廳美美地下酒。”
衆鬼子和僞軍笑得前仰後合,互相拍打。一個牽着狼狗的鷹鼻子的小鬼子忽然發話道:“諸位,我的給大家講一個更刺激的。狗睡女人,你們的見過嗎?”衆立刻平靜下來,伸着脖子聽他講。
“狗睡女人,是我的愛犬貝貝的拿手好戲。這是我來到中國專門增加的一項訓練科目。一次屠城,我和隊長也是闖到一個富人家。找了半天,花姑娘的不見,卻從臥室的大衣櫃裡搜出了個老太婆。這老太婆也不算太老,50多歲,白白胖胖,但性感卻沒了沒了的。我請示隊長咋辦,隊長指指貝貝。我知道隊長最愛觀賞貝貝做愛,立刻會意。我逼那老太婆的脫光衣服,拖到牀上,成十字綁到牀橙上,嘴裡塞上毛巾。我發出信號,貝貝的歡喜歡喜,立刻進入角色,跳到牀上騎上女人。貝貝的很懂愛撫,先舌頭的長長的伸出,從那老太婆的大白乳房,一直舔到毛茸茸的私處,然後把它拿長長的寶貝狠狠地插了進去。頻率雨點一般,很快進入巔峰,一泄千里,同時貝貝大口咬住一隻肥大的乳房,狠狠撕了下來。”衆鬼子和僞軍大笑不止。
鬼子和僞軍的歡笑聲不時傳到洞中,象電閃雷鳴,震撼着文姐的心。文姐想起甄雪信上說的鬼子在逐漸縮小包圍圈,心想難道鬼子已經逼近了嗎?又想,真要是鬼子逼到眼前,事先同志們該會幫她轉移的。也許,這是鬼子夜晚宿營。情況非常危急,要是天亮鬼子從這裡下坡那可怎麼辦?自己已作好了犧牲的準備,可小徐霞太小啊,怎麼也不能慘遭不幸……
身邊的小徐霞還在酣睡。昨天夜裡,她聽了二小和甄雪的故事,心情激動,懷着對英雄的崇敬和對未來美好的理想,甜甜地睡去,如今也許還在做夢。一個孩子,能有什麼辦法,而且是個女孩子,能頂什麼用?文姐感到異常的孤單無助。
天逐漸地放亮,鬼子隨時可能出動,刻不容緩,文姐決定趕快叫小徐霞逃生。她喚着“小妹妹”,輕輕推推小徐霞。小徐霞習慣地一骨碌爬起來。每天早上,文姐幾乎都是這樣叫醒她。她起來後,幫文姐梳頭洗臉,餵飯服藥。她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文姐怕她驚嚇,小聲對她說:“小妹妹你聽,我們的上方有鬼子!”
小徐霞側耳一聽,睡意全無。“怎麼辦呀,文姐?”她睜大眼睛,驚慌失措地望着文姐。
文姐說:“天一亮,假如鬼子從這裡下山,我們就全完了。你不要管我,趕快逃生吧!”小徐霞堅決道:“文姐,說什麼我也不能把你拋下,我不走!”文姐說:“我跑不了,我可以死,要是萬一……”她從衣兜中掏出陳浩給她備作自殺的袖珍手槍,“我早就做好了殉國的準備,痛快地死,決不能落到鬼子手裡。但你不能白白去死,你年輕啊?”
小徐霞還是不同意:“文姐,要死,我和你死在一起,上天堂,你也好有個伴!”文姐說:“小妹妹,不要說傻話,天堂在哪裡,那是想象,你快走吧,你下山去找聶大哥!”小徐霞固執己見,沒有任何走的意思。
“小妹妹,聽話!”文姐看着不斷變白的天,着急道。
“不,文姐!”小徐霞突然趴到文姐鋪上,堅決不走。
文姐生氣了:“小徐霞同志,我現在不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上級,你必須服從領導。這裡又是戰場,是抗日的戰場,我是指揮員,你又必須服從命令,你懂嗎?”文姐把最後“服從命令”說得特別重,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小徐霞突然痛哭失聲,不再固執,慢慢站起身來。
文姐叮囑道:“小妹妹,把手榴彈帶好,要學會機智勇敢,還要學會保護自己,快走吧!”小徐霞走了,含着熱淚,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文姐聽着洞外的動靜,緊緊握着那支袖珍手槍,心裡百感交集。這小小的手槍,是丈夫對她深情的愛,丈夫實在不願她活着落到毫無人性的鬼子手裡遭受凌辱。文姐深深地理解,在心裡說:“陳浩,妻子不會讓你擔憂,寧肯玉碎,絕不瓦全。你如今怎麼樣呢?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啊,你領導着首腦機關,那是根據地的心臟,那也是日寇搜尋的主要目標,我祈禱你平安。”
腹中的小寶寶不斷又踢又動。文姐用雙手撫摸着腹部,自語道:“小寶寶,你哪裡不舒服啊?本來,媽媽應該不斷地到野外散步,讓你呼吸新鮮空氣,讓你運動鍛鍊,茁壯發育,可是如今媽媽不能動彈,讓你受委屈了,你知道媽媽多愧疚啊,媽媽真對不起你。小寶寶,假如你能平安來到世上,媽媽一定給你彌補。那時鬼子打垮了,我帶你回省城,送你進託兒所,幼兒園,領你逛公園,遊湖,爬山。我還要送你背上書包讀書,從小學要一直讀到大學。小寶寶,假如媽媽不能把你帶到世上,媽媽就領你一起去天堂,媽媽保證天天和你在一起,到老不和你分離。”
鬼子僞軍淫邪而放蕩的歡笑聲仍不斷傳到洞中,危險就在頭頂,天也在不斷放亮,死亡步步逼近,文姐的心緊懸着。生離死別的時刻,她無限地思念親人,想起爸爸、媽媽、弟弟、妹妹。想起爸爸有高血壓,媽媽有心臟病,他們如今怎麼樣呢?弟弟妹妹和他們在一起嗎,他們又能顧及爸爸媽媽嗎……
突然,洞外傳來兩聲“轟轟”手榴彈的爆炸聲,文姐心裡一驚:“難道鬼子開始出動了嗎?”又判斷爆炸聲較遠,不象洞頂的鬼子行動。可文姐側耳,爆炸聲響後,洞頂的鬼子霎時炸了營,狂歡聲嘎然而止,緊急集合哨嘟嘟響起,噪雜的腳步向着爆炸聲而去,洞頂竟漸漸地沒了動靜。
難道鬼子走了?文姐鬆了口氣,但又惦記着小徐霞。她會否被鬼子發現?那爆炸聲可是離她出去時間不長啊?
“文姐,文姐!”突然,小徐霞熟悉親切的聲音傳進洞中,接着小徐霞掀開布簾出現在梅姐面前。文姐驚訝道:“小妹妹,你怎麼回來啦?”小徐霞掩飾不住心中的喜悅:“文姐,鬼子叫我引走了!”
文姐沒有想到,小徐霞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了。當小徐霞在文姐強令下離開洞口後,心如刀絞。她想她在文姐最危險的時候,怎麼可以離開她呢?要是同志們問她,姐妹們問她,特別是甄雪姐問她,她怎麼回答呢?她能說是文姐強迫她,命令她嗎?文姐是強迫命令,可她捨命也要保護文姐呀?假如她走了,她不就是怕死鬼,可恥的怕死鬼嗎?再說,文姐是她的救命恩人,文姐危難時她去逃生,她不是忘恩負義嗎?忘恩負義,世上的人都要罵的!她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走我就藏在洞口外,保護文姐。
她走出洞口,在一塊大石頭後趴下。她仰頭看山頂,火光熊熊,鬼子就在頭頂,狂笑聲清清楚楚,好近好近,不過幾人高。她握緊腰間的手榴彈,屏住呼吸,時刻準備着。可是天漸漸放明,東方天際已經變白,她又擔憂,假如鬼子真的從這裡下山,她只有兩顆手榴彈,即使給鬼子拼了,可也保護不了文姐呀!再說,上級一再指示,這次鬼子掃蕩,我們人力單薄,不能給鬼子硬拼,重要的是保存力量。
眼看危險一步步逼近,她的心咚咚直跳,怎麼辦呢?她忽然想起二小和甄雪的故事。二小他才12歲,竟是那麼聰明,那麼有膽量,硬是把鬼子引到八路軍的埋伏圈,救了好幾千衆鄉親。甄雪姐,她是個千金小姐,竟也敢在鬼子的刺刀底下,急中生智,冒着殺頭的危險,保護自己的同志。我如今能用什麼機智勇敢的辦法保護文姐呢?
她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機智勇敢的辦法,就是繞到山東面,引爆手榴彈,把鬼子引走。可這樣做又太危險,鬼子人那麼多,又很狡猾,要是追上自己,可就完了。她又轉念,完就完吧,反正自己完了,也不能叫文姐完了。自己是孤兒,完了也不要緊,
無牽無掛。可文姐如今是娘倆啊,她還有丈夫,有父母兄弟妹妹,而且如今抗日,同志們和姐妹們也離不開她啊!
她主意拿定,從地上爬起來,藉着夜色朦朧,沿着山坡草叢,飛快向山東跑去。跑出大約二里多路,那裡樹木濃密,溝壑縱橫,她迅速連連引爆了兩顆手榴彈。
驚天的爆炸聲震動了羣山。正在鵓鴿洞山頂狂歡的鬼子一下大驚失色。指揮官判斷,準是自己的隊伍在山頂太暴露招來了八路軍,於是緊急集合,向爆炸聲衝去。
小徐霞引爆完手榴彈,即又順原路飛快返回。看到鬼子走了,她的心簡直要跳出來。小徐霞回到文姐身邊,給文姐講述了誘騙鬼子撤走的經過,文姐意外而驚喜,緊握着小徐霞的手說:“小妹妹,真想不到,你一夜之間長大了!”
小徐霞紅着臉,甜甜地一笑:“文姐,是您的教育,也是二小和甄雪姐英雄事蹟的鼓舞。”突然,小徐霞想起了什麼,“哦,文姐,我還要告訴您一件喜訊——”她從上衣兜裡掏出一封信,鄭重地遞到文姐手裡:“您的家信。我返回時,在山下正巧碰到聶大哥,他說是甄雪姐派人送來的。”
“噢,家信!”文姐接過。一看信封的筆跡是媽媽的,只是把信封緊緊貼在胸口,任心臟“咚咚”跳個不停。“噢,媽媽,親愛的媽媽,你要告訴女兒什麼呢?女兒離家四年,音信不通,女兒可是很想知道四年來,家裡的一切一切:您的心臟病,爸爸的高血壓,老祖父的身板,還有弟弟妹妹,他們的學業……”
四年前,當文姐起初把投奔雲蒙山抗日根據地的想法告訴爸爸媽媽後,爸爸媽媽都不同意。並非爸爸媽媽沒有愛國之心,事實上,爸爸是中共地下黨員,他的家是地下黨的聯絡站。爸爸是非常進步的,早在“五四”運動時,爸爸在北大讀書就秘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爸爸在濟南金融界某銀行擔任要職,以此作掩護,從事黨的秘密工作。
媽媽在中學教書。雖然她和媽媽都不知道爸爸的秘密工作,但在爸爸的紅色思想薰陶下,她和媽媽,包括她的祖父,也都近朱者赤了。祖父給她舉辦畫展時,就將義賣所得,全部捐獻給了抗日將士。最不放心的是媽媽。媽媽說:“靜怡,你還不到19歲,還在讀書,什麼也不懂,出去兵荒馬亂的,又是女孩子,怎麼能行?”靜怡說:“如今這書還能讀嗎,天天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學日本鬼子的話,唱日本鬼子的歌,還要給日本鬼子的膏藥旗敬禮!”
媽媽開導說:“靜怡,這是國家的事,老百姓有什麼辦法。不過媽媽打算把你送到美國留學,我和你爸爸也商議了。特別是你已到了完婚的年齡,媽媽打算給你趕快成個家,女孩子嘛,就是要嫁人吃飯。我看中了你爸爸同事的兒子,他現在美國留學,學音樂的,人很聰明,長得也很帥氣。正好你也喜歡音樂,我打算託人說說,將來你們可以在美國定居。”靜怡不加思索地拒絕道:“媽媽,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我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國家!再說,不是抗日男兒,我也絕不會和他結婚!”
爸爸也不放心女兒離開身邊,想讓女兒以女孩子身份作掩護,協助他做一些黨的秘密工作,對她說:“靜怡,抗日不一定非要到根據地去,在省城做抗日宣傳,也是抗日。再說,你媽有心臟病,你要是走了,她還不牽掛死。”靜怡說:“爸爸,省城的日子,我一天也過不下去了。至於媽媽,我會說服她。我只希望你能支持女兒。”女兒的勇敢和正義舉動,爸爸無言以對。
媽媽看女兒倔強,無可奈何,總是天天心疼地盯着女兒。靜怡也十分心疼媽媽,她安慰媽媽說:“媽,女兒知道,您是怕女兒吃苦,特別怕女兒打仗。古人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年輕人吃點苦,有什麼壞處,能更好成人呀。至於打仗,扛槍都是男兵,八路軍沒有叫婦女上戰場的。到根據地,要做的工作很多,比如通訊呀、宣傳呀等等。再說,領導還要發揮個人特長,我會唱、會畫,可以搞文藝,做宣傳嘛!、媽媽,您就放心吧!退一步講,即使讓女的扛槍打仗,那也沒什麼可怕。蘇聯衛國戰爭,斯大林就動員了80萬婦女上戰場。聽說國軍裡邊也有女兵,紅軍裡頭更有女兵。人生自古誰無死,爲國家而死,死得值得,死得光榮!而今無論共產黨還是國民黨,已經有多少抗日將士爲國家捐軀了呀,哪個有良知的中國人不景仰他們呢?”
爸爸媽媽是知道女兒個性的,外表看似柔弱文靜,但卻自信要強,認定的事,誰也別想阻攔,只好點頭答應。
臨別前一天,全家到月明湖餐館爲靜怡送行。點了滿滿的一桌菜,可誰也高興不起來。老祖父滿臉愁雲,呆呆地端着茶杯;爸爸默默地抽菸;媽媽則偷偷地轉身抹淚;弟弟妹妹則低頭不語。最終還是老祖父堅強,說:“來,我們舉杯。先人說,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靜怡去抗日救國,我們都應高興。靜怡明天就要走了,我們全家祝願她平安、順利!”大家勉強舉起酒杯,無心地沾了口酒。
靜怡知道,此時全家既有骨肉難捨的留戀,更有吉凶未卜的擔憂,也不由心酸。但爲了讓親人放心,她堅強地說:“爺爺,爸,媽,我已經18歲了,若永遠在你們面前,可能永遠都長不大。象小鳥,只有飛到天空,翅膀纔會逐漸變硬。我知道怎樣做人,怎樣生活,你們就放心吧!再說,我走後,會經常給你們寫信的。”爲了讓女兒放心上路,爸媽也露出了笑臉,弟弟妹妹也說了些讓她寬心的話。
當夜不知什麼時候,當她一覺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媽媽守在她的牀邊。媽媽沒有睡,在身邊陪着女兒。就象小時侯她剛獨立睡覺害怕,媽媽坐在牀邊給她作伴一樣。那時侯,當她醒來發現媽媽時,只感到壯膽;可如今,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女兒要離開媽媽了,要遠別了,特別是要飛向風風雨雨的戰場了,媽媽是怎樣的留戀和牽掛啊!是無言的深深的慈母愛,是血緣的濃濃的骨肉情,是無盡的難捨親人的眷戀!她沒有驚動母親,她只感到一股熱流立刻涌遍全身,還有些許說不出的酸楚,她濛濛頭,直任淚水涌流……
次日,她帶着親人的眷戀和牽掛,和白素雲,和一批進步同學,在省城地下黨的引領下,悄悄走進了雲蒙山區,踏上了抗日救國之路。
靜怡走了,媽媽的心也跟着她去了。靜怡自幼沒有離開過媽媽一步,從咿呀學語到蹣跚邁步,從入托兒所到進幼兒園,從揹着書包上小學,到跟着媽媽讀中學,媽媽是每天看着女兒長大的。吃飯,媽媽千方百計照着女兒的胃口去做;睡覺,媽媽每天要守着女兒睡着;上學路上,媽媽總是牽着手把她送到學校。而今上學,身邊少了女兒,進家,女兒的臥室空空蕩蕩,媽媽心裡忽然無限的失落。
而且靜怡漂亮可愛,聰明好學。望女成鳳,從小學,祖父就教她學繪畫,媽媽就教她學鋼琴。到初中,靜怡的繪畫和鋼琴都已有相當水平。讀到高中,祖父打算讓她報考美術學院,媽媽計劃叫她去考音樂學院,而她最愛還是音樂。媽媽滿懷着理想,希望女兒將來能成爲一鋼琴家或歌唱家,而今卻想不到女兒選擇了革命,原來一切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她心裡無限地失望和鬱悶。
從此她沉默寡言,鬱鬱寡歡。白天下班回家無心做飯,只是坐在沙發上發呆。晚上,睡不着覺,從臥室走到客廳,又從客廳走到臥室,有時一直走到天亮。吃飯,饅頭塞在嘴裡咽不下,再好的雞魚肉蛋,美味佳餚,也不想動筷。每天必練的鋼琴,如今也落滿銅錢厚的灰塵,無心再動。人很快瘦了整整一圈。
噩夢一個接着一個。一天,家裡突然闖進一羣僞警察,說公公是共產黨,將退休在家70多歲的公公送到日本憲兵隊。丈夫趕快設法營救,但無濟於事。公公被一夜嚴刑拷打,死在了日本憲兵隊。丈夫找到僞警察局,問父親究竟犯的什麼法,僞警察局說:“你父親募捐抗日。”丈夫想起父親曾給靜怡舉辦畫展,將義賣所得全部捐給了抗日救國會。日本人佔領了省城,實行反共大清洗,凡知情不報者,殺。父親因此被漢奸出賣。公公的不幸,她和丈夫悲痛欲絕。她心疼胸悶,心臟病發作,丈夫也血壓飆升,雙雙住進醫院。
可康復不久,天又降大禍。一天她放晚學回家,突然看到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押着一車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從大街上疾駛而過。女孩子都很年輕,短髮,裙裝,衣着時髦,都象是城裡的少女或姑娘。她很納悶鬼子抓這麼多姑娘幹什麼呢,去打仗嗎?
晚上回到家她問丈夫,丈夫說:“抓年輕姑娘,那是逼做慰安婦的。”她第一次聽到“慰安婦”這個詞,不明白問丈夫:“慰安婦是幹什麼的?”丈夫說:“慰安婦就是姑娘用身體慰問日本兵,讓日本兵發泄性慾。”“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她驚得目瞪口呆。
丈夫說:“日本鬼子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沒有他做不到的事,這不奇怪。日本兵都是青年,慾火旺盛。日本政府爲解決他們的性慾,讓他們安心爲天皇效忠,所以廣招慰安婦。開始日本政府主要從其國內公開徵調年輕姑娘,動員她們說男人爲帝國聖戰流血,女人要爲男人獻身。後來日本發動侵略戰爭,本國的姑娘不夠用的了,就從被佔領的國家強搶年輕姑娘,逼她們去做慰安婦。慰安婦的命運十分悲慘,一夜要接待幾十個甚至上百個日本兵,往往天明就再也爬不起來了。說不清有多少姑娘被凌辱摧殘致死,也說不清有多少姑娘染上性病。日本兵究竟抓了對少慰安婦,也不計其數。”
她心跳得喘不過起來,說:“日本鬼子怎麼這麼毫無人性?那車姑娘豈不是上了火坑?”丈夫痛心道:“亡過奴,悲慘啊,有什麼辦法!”這時丈夫忽見天晚了,二女兒靜然還沒有放學回來,心裡疑惑。靜然在媽媽的學校讀高一,和姐姐一樣的文靜聰明,每天總是在媽媽進家前後幾分鐘就回來,可今天媽媽回來已有半個小時了還沒來,便問她:“靜然怎麼還沒回來?”
她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在學校有的老師說班裡突然失蹤了好幾個女生,還有的說一早看見日本兵公開在街上抓女學生,感到大事不好。她立刻瘋了一樣往學校跑,丈夫緊跟其後。
家距學校半里多路,夫婦先跑到竟然的教室,一眼見教室的門緊鎖着,他們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上。想到女兒常到音樂室練鋼琴,又跑到音樂室,見音樂室的門也掛着鎖,他們的頭上立時嗤嗤冒汗。又想到女兒有時去圖書室看書,又手跑到圖書室,恰遇圖書室主任正在關門,說沒見女兒。夫婦又到其他教室,到操場,到傳達室,最後到女生廁所,找了個遍,都未見女兒的蹤影。她失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胸口,再也站不起來。
丈夫趕快叫了輛黃包車,把她送到醫院。丈夫安慰她說,女兒說不定到其他同學家玩去了。可是過了一夜,仍不見女兒回家,丈夫就跑到到學校去問,然而女兒的老師、同學,都說沒見女兒。
丈夫回到家中,左鄰右舍都跑來關心詢問,突然白素雲的母
親進門大哭道:“老文啊,不好了,我家的小鳳和你家的靜然都被日本鬼子抓走了。我找了一天一夜,有個熟人告訴我,說親眼看見的,小鳳和靜然一早在上學路上,被一羣日本兵抓走了。”猶如晴天霹靂,他血壓急劇上升,忽感天旋地轉,暈倒在地。衆人趕忙僱車,將其送往醫院。
夫婦在醫院住了兩個星期,病情方慢慢穩定。媽媽怎麼也忘不了小女兒,她的心又跟着小女兒去了,噩夢般的情景揪着她的心:慰安婦……日本獸兵……一個接一個的日本獸兵……如狼似虎的發泄……女人的掙扎……女兒,可憐的小女兒,她才17歲……她一天到晚目光呆滯,神情木然,眼淚汪汪,總是雙手捂着胸口,喃喃自語:“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
爸爸同樣心如刀割,但他想非常時刻他無論如何不能倒下,他要堅強地支撐這個家。他總是抱着妻子極力安慰說:“國家危難,多少人家破人亡,骨肉不幸,何止我們啊!你想,僅那一車姑娘,就牽去多少個父母的心,何況日本鬼子天天在作惡,又有多少母親父親,怎樣的痛心?難道他們就不活了嗎?不,我們要堅強地活下去,爲了我們的三個孩子,更爲了我們的小兒子靜思。他還小,在讀初中,我們要是垮了,那他怎麼過呀!”
一天媽媽忽然對爸爸說:“這個傷心之地,暗無天日之地,我感覺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咱們走吧?”“到哪兒去?”爸爸問。“到我孃家,到河灣村。哪兒偏僻,都是樹木遮天蔽日,猶如世外桃源。”
河灣村屬省城所轄區的一個邊遠小鎮。爸爸根據地下黨情報,知道自省城陷落,那裡早不太平。搖搖頭說:“那兒是漢奸的天下,狗腿子天天領着鬼子催糧逼款,抓人修路修碉堡。靜怡姥姥家又是有二畝地的富戶,肯定不得安寧,那兒不能去。”
“那就去我妹妹家吧,栗子林,那兒是窮山溝!”
栗子林屬河灣鎮,距河灣有二三十里地,是偏僻山溝,但那兒更不安寧。地下黨曾多次在那裡秘密開會,後被漢奸察覺,專門派特務到那裡蹲點,地下黨已不敢再涉足那兒。但這,爸爸不能告訴玉嬌媽媽,於是哄騙她說:“那兒更不能去,鬼子發現有游擊隊在那兒活動,專門在那個村安了個據點。”
“那怎麼辦呢?”媽媽想了半天,忽然說,“那咱們就去雲蒙山吧,去找靜怡,把靜思也帶上。要死,咱一家人死在一起,省得牽掛。”爸爸半天不語。他是地下黨,他的家是省城地下黨的重要聯絡站,他的自由不屬於他自己,他怎麼給妻子說呢?
媽媽見丈夫不語,疑問道:“你的思想不是很進步嗎,難道你不願投奔共產黨,當八路嗎?”爸爸編了個理由說:“我是考慮靜思,他正讀初中,根據地可沒有中學,靜思的前途……”媽媽說:“這中學還能讀嗎?靜怡的學業那麼好,不也是半途而廢了嗎?誰叫他們命苦,生不逢時呢?等鬼子滅亡了,叫孩子再好好讀書吧!”
爸爸似乎無言答對,但他想了想又說:“聽說最近鬼子出動大批人馬,要對雲蒙山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那兒要打仗,可是十分危險。”媽媽一聽說那兒打仗,十分擔心起靜怡,連忙說:“打仗,那靜怡……”想了想決然道,“打仗我不怕,我想靜怡。她都走了4年了,音信不通,我想看看靜怡,她什麼樣了。只要能看看靜怡,我死了也心甘。”
“噢,咱一家人都走,這可是大事。家怎麼辦呢?銀行的事怎麼辦呢?我想想再說……”爸爸說。事實上,他是很想去根據地的,但沒有地下黨的批准,他是做不了主的,他只好搪塞妻子。他又心裡高興,妻子不怕死,敢去雲蒙山,我可以向地下黨提出申請試試。
靜怡爸爸叫文君儒。省城地下黨鑑於他家的不幸遭遇,批准了他的申請。他將銀行的工作向副董事長做了交代,又把家裡值錢的家當做了變賣,攜妻帶子,奔向雲蒙山區。
按照地下黨的指引,他們來到了雲蒙山腹地羣山懷抱的一個叫王家莊的小山村。在一個茅草房,石磊院牆,乾乾淨淨的農家院落,主人熱情接待了他們一家。院子裡擺着一張農家低矮的方形吃飯桌,四周放着五六個小板凳。桌上景德鎮白瓷茶壺已沏上熱茶,精緻的白瓷茶碗刷得透明,中間竹子笊籬裡盛滿了炒花生,炒栗子。看起來,主人是按當地農家最高的禮遇招待貴賓。
一個自我介紹是根據地黨委副書記、政府副主任陳浩的秘書的蕭文,把他們引到桌旁坐下,然後熱情地給他們倒茶,並恭敬地雙手把茶杯捧給客人,說:“老同志,你們長途奔波,辛苦了,請你們稍息,陳浩主任正在開會,一會就來。”
話音剛落,文君儒忽見從大門走進一個青年,約莫30多歲,一身簡樸的軍裝,但洗得乾乾淨淨。高高的個子,白淨英俊的面龐,鼻樑上架着一副白邊近視鏡,氣質儒雅。青年向着客人快步走來,快至跟前,文君儒看他笑容滿面,一雙眼睛閃着睿智的光輝,帶着熱情,帶着謙虛,又透着精幹瀟灑的風度。
蕭文立刻向客人介紹說:“這就是我們陳浩主任。”
文君儒心中暗暗驚訝:“噢,這麼高的職務,想不到這麼年輕,真不象個大領導,頗似個書生。”他和妻子,兒子都連忙站起,他微笑着伸出右手,陳浩快步向前,雙手緊緊握住,開口自我介紹道:“我是靜怡的愛人陳浩!”
“噢,什麼……”文君儒一家都立刻傻了眼,面面相覷。看到岳父一家滿臉的驚訝,陳浩一面親熱地稱呼“爸爸、媽媽、弟弟”,一面問道:“難道靜怡給家裡的信你們沒有收到嗎?”文君儒吃驚地點點頭:“是的,從靜怡離家,已經4年多,靜怡的情況一無所知。”
原來,靜怡和陳浩結婚已經一年多,期間靜怡給家裡寫幾封信信,家裡都沒有收到。實際上自從靜怡來到根據地,發給家裡的無數封信,因省城陷落,郵路不暢,家裡都沒有見到一封。但靜怡把家裡的成員都告訴了陳浩,陳浩瞭如指掌。在接到省城地下黨關於靜怡爸爸一行來根據地的通知後,他做好了迎接親人的一切準備。
寒暄後,陳浩就在這個農家院落,給岳父一家接風洗塵。吃飯間,岳父向陳浩介紹了省城日僞的暴行以及家中連連遭到的不幸,陳浩不住地流淚。他十分擔憂,靜怡要是知道這些災難,她該會怎樣的悲痛,她能承受得了嗎?她有着身孕啊!
陳浩也向岳父一家介紹了靜怡來根據地的一切情況,以及他們結婚的情況,並向他們報喜說:“靜怡已經有7個多月的身孕。”岳父母着急道:“靜怡現在在哪裡,我們能不能見到她?”陳浩說:“我所在的地方叫大青山。靜怡率領的婦女救國會機關在我這個地方的南面鷹嘴山一帶,有七八里地,但路不好走,都是溝壑,二老先住下休息,明天我帶你們去。”
次日一大早,當陳浩帶上秘書、通訊員,陪同岳父一家要出發的時候,突然接到上級緊急電報,說日寇近日要對雲蒙山根據地實行空前規模的大掃蕩,要立即做好一切準備。他不得不向岳父解釋,放棄此行,並立即緊急召集有關會議,部署反掃蕩工作。
之後,他對岳父母和內弟的工作都做出了安排。岳父到根據地財經委員會,協助財經工作,岳母到根據地小學做教育工作,內弟到宣傳部門工作。
鬼子大掃蕩開始,形勢異常嚴峻,靜怡父母隨陳浩率領的機關不斷轉移。靜怡父母揪心牽掛女兒,時時期盼着見到女兒,天天向鷹嘴山一帶張望。陳浩安慰二老說:“一旦情況稍有好轉,我立即帶二老去見靜怡。”
然而,突然有一天,一個巨大的噩耗傳來。陳浩在掩護機關轉移時,突遭鬼子圍攻,自殺殉國。岳母心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被風吹滅,又一次睡倒病牀。
同志們擡着她不斷轉移。一日宿營到一個老鄉家,夜半時分,她做夢走到一條亂石滾滾雜草叢生的山溝,忽然見前方不遠處,一個穿八路制服的人從草叢中爬起來,一手握着手槍,一手彈彈身上的泥土,微笑着向她走來,開口道:“媽媽,鬼子被我趕走了,我領你去見靜怡。”她定睛看,原來是陳浩,驚喜道:“不是說你殉國了嗎?”陳浩道:“閻王說,你是好人,等爲民間除完了害再來,於是把我拒之門外。”陳浩牽着她的手飛也似地往鷹嘴山奔去。可到了那兒,婦女機關的同志都圍上來,唯獨不見靜怡。她焦急地問:“靜怡呢,靜怡呢……” 周圍的人都低頭不語,有的轉臉抹淚,有的低聲哭泣。她意識到女兒準是不好了,立刻失聲痛哭。
哭聲驚醒了身邊的丈夫,丈夫慌忙輕輕推推她,問她:“怎麼啦,怎麼啦……”她走出夢境,平靜片刻,向丈夫講述了夢中的事情,說:“靜怡,我擔心靜怡,如今她的對象沒了,她是否知道,要是她知道,她怎麼能承受得了?特別是,鬼子天天掃蕩,她帶着一幫女人,要是遇到鬼子,她是否也會出事……”丈夫安慰她說:“夢全是白天人大腦想過的東西,那一定是你想靜怡心切,靜怡不會有事的。”
她已經沒有睏意,翻身坐起來,點着蠟燭,對丈夫說:“你給我找紙筆來!”丈夫驚訝道:“深更半夜的,你要幹什麼?”她說:“我睡不着,我要給靜怡寫信。”丈夫說:“現在鬼子掃蕩,各部天天轉移,信寫了也無法送。”她說:“陳浩的通訊員不是經常去送情報嗎?”
丈夫同意道:“那你寫什麼呢?”她說:“我要把我的思念,把家裡發生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她爺爺,她妹妹,還有陳浩……都告訴她!”丈夫勸說道:“這怎麼行,這些不幸,靜怡要是知道,她會哭死的。她是領導啊,她還怎麼領導同志們打仗?”
她哭泣道:“那我寫什麼,寫什麼呢?我苦悶死了,我憋堵死了呀……”丈夫說:“爲了靜怡安心戰鬥,你還是暫時報喜不報憂,讓她看了高興。”她聽丈夫說的是,於是提筆給女兒寫了簡短的幾行字。
靜怡把媽媽的信貼着胸口半天,滿懷着許多的希望,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然而信紙只有一張,內容也僅幾行字。她心裡一涼,一別幾年沒見媽媽,她給家裡的信也未收到回信,原本想媽媽應該寫上厚厚的一疊,如今卻怎麼就一張。她忙看內容,媽媽寫道:
我的靜靜:
媽媽告訴你喜訊,媽媽和爸爸以及你弟弟一起投
奔了雲蒙山抗日根據地。等鬼子掃蕩稍停,我和你爸
爸就去看望你。祝你平安,多多保重。
媽媽囑
內容如此簡單,令她失望,然而叫她放心的是,媽媽似乎不知道自己負傷,少了牽掛,又叫她高興的是,媽媽、爸爸和弟弟都來到了根據地。可高興之後,細想又生出諸多的疑問:“祖父呢?妹妹呢?他們還好嗎?他們留在省城幹什麼呢?怎麼生活呢?媽媽怎麼隻字未提呢?媽媽有心臟病,爸爸有高血壓,身體怎麼樣,媽媽怎麼也沒給女兒報個平安呢?還有陳浩,爸爸媽媽見沒見到,知不知道是女兒的愛人?這麼大的事,媽媽怎麼也不提一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