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醫生突然想到什麼,立刻叫大家收拾東西,很快撤離。大家本來想問他什麼,可是見他不容質疑的神情,都知道了什麼,於是很快收拾東西,秘密撤離到英租界,在那裡有一傢俬人醫院,是李醫生的朋友開的,李醫生準備如果救下泉,就將他送到這裡來治傷。
安頓好一切,老周問原因,李醫生說:“我暴露了。”
“什麼?您怎麼會暴露呢?是誰出賣您的?”老周想,李醫生一直隱蔽得很好,怎麼會暴露呢?李醫生不是說泉子沒有叛變麼?
“沒有誰出賣我,是泉子,他掩護了我,也暴露了我。”
“那,我們還救他幹嗎?”
“別怪泉子,當時,他只能那樣掩護我,他做得很好,只是喬本太狡猾了,在我走後,他又在他的辦公室審訊了泉子,我想,他一定從泉子的反應中猜到泉子是利用裝瘋來掩護我,所以,他會抓我的。剛纔,我和狐狸見面,他告訴我,泉子表現得非常英勇,只是,他的內心受到太大的傷害了。你們知道嗎?森川那個畜生,竟然侮辱了泉子。”
“侮辱,他可是男人呀。”
“這是鬼子爲了征服我們革命志士的手段,有好多人經受了酷刑的考驗,卻沒有經受住侮辱,他們不是當了叛徒,就是變瘋了。其實,我一直不擔心泉子會叛變革命,當然,如果他是在被催眠的情況下出賣了同志,我會原諒他的,可我就是擔心他被折磨瘋掉呀。可是,他沒有,他的心理素質很好。也正因爲這原因,所以,喬本才推斷出他在掩護我,因此,我才暴露的,可是,就算是我被捕了,我也很高興,因爲我們的泉子還正常。因此,得很快救出他。小周,你們安排好了嗎?”
“放心吧。我們在路上和刑場周圍都安排了人。”
“還有個地方,敵人也許會在那裡處死泉子,就是那片蘆葦蕩,那裡很隱蔽的,你們也要安排人去。還有,救人的時候要小心,要看清楚再行動,我怕喬本耍花招。”
“那,他們會不會在監獄中處死他們呢?”
“我想不會吧,他們還要利用泉子釣魚呀。”
果然,李醫生他們撤離後不久,他的診所便被搜查了,自然,憲兵們一無所獲,喬本和森川氣極了,喬本想到王智,便叫人去王智的寢室去抓他,誰知,王智卻不在,他們在王智的寢室中發現一枚櫻花像章,這讓他吃驚,他沒想到王智居然有這樣的身份,他居然是日本高級特工佐佐木在延安發展的中國成員。
他們也不知應該怎麼辦了。
第二天,幾個日本憲兵走進來,給泉戴上手銬腳鐐,泉的右手已經腫脹得不成樣子了,但他依然堅強地站了起來。
泉知道敵人要處死自己,心裡並不害怕,不過,他卻想自己選擇死亡的地方,他想起了那片蘆葦蕩,那是他和毅,小龍冰凝去過的地方,也是和李醫生多次去過的地方,在那裡,李醫生引導他走上了革命道路,那裡有他的夢。於是,他讓憲兵通知喬本,他有話要說。
喬本來了,他便告訴喬本。
喬本沉思了一下,冷笑着說:“果然是彈鋼琴的,連死都要那麼浪漫,那麼有詩意,我讓你體面的死,可並沒有讓你有詩意的死,你別做夢了,來人,帶到院子裡去,給我把他活活的釘死”說完,喬本離開牢房。
憲兵們推着泉。“推什麼?我自己走。”泉並沒有對死亡產生恐懼,不管怎麼死,他都坦然接受。
泉邊走邊唱歌:“光榮北伐,武昌城下,血染我們的姓名。”可是,他的嗓子卻讓他唱不出來,然而,他卻堅持唱着,那歌聲嘶啞就像杜鵑啼血,讓人落淚,他的喉嚨裡涌出一股鮮血,再也唱不出來。
到走廊上,看到同樣戴着手銬腳鐐的老耿,他一怔。老耿看着他,老耿很久沒有見到泉了,聽說泉叛變了,出賣了組織,他一直不相信,又聽到喬本故意在獄中散佈的那份記錄,老耿心裡有數了,他也是特委的,當然知道一切,可是,他不能透露,因此,對於別人說泉的叛變也只好認可,連絕食的事情也沒有告訴泉。看到泉被押出來,他明白了。泉向他伸手,他也伸手握住泉。
兩人被押過走廊,兩邊的難友向他們揮手致意,一些人忍不住流下眼淚。爲冰凝化妝的幾個女孩喊着他們的名字,被憲兵粗暴地制止了,她們流着淚水,向兩人揮舞着手絹,兩人昂首挺胸,攙扶着拖着鐵鏈走到院子裡。
泉和老耿被綁在行刑架上,雙手被拉開,憲兵殘忍地開始在他們手上釘釘子,鮮血涌了出來,一陣劇痛向泉襲來。
他忽然覺得他和老耿站在蘆葦叢中,望着蘆葦,泉哼起《夢幻曲》,風吹拂着他們的頭髮,吹着蘆葦,兩人陶醉在音樂中,突然傳來一陣讓人心碎的的槍聲打斷了音樂。
兩人胸前中彈,鮮血染紅衣襟,兩人慢慢倒下去,蘆葦搖拽着,花絮紛紛灑落在他們的身上,老耿閉上眼睛。泉的眼睛依然半睜着,他們的身下,鮮血流出。染紅了片片蘆葦。
鮮血不斷涌出,可是他卻很清醒,眼睛望着天空。
“沈先生,想看看你的戰友嗎?”好像從很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他回過神,將頭轉向聲音的地方,正是喬本,喬本向他示意院子大門口,只見一羣憲兵押着一個男人走進來,泉一看,那男人正是鋤奸隊的隊長。
“知道嗎?我讓人押解兩個犯人到刑場玩假槍斃,他們以爲是你,結果進了我的圈套,也謝謝你提醒了我,於是,我還在那片蘆葦蕩同樣演了一場戲,等一會兒,也許你的軍大哥就會來和你相會了。”
“不!”泉用盡全身力氣,悲愴地叫了一聲,當場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