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下過一場秋雨,葉兒黃了,鳥兒藏了,於黑龍江講正是一場秋雨一場一場寒的時候。
只是與老天爺無意製造出來的肅殺相比,讓人更加心寒的卻是那人間的景象。
成千的老百姓被日僞軍驅趕到了縣郊的亂墳崗子處,百姓們衣衫襤褸就象那樹上還沒有掉光的葉子一樣在風中瑟瑟發抖。
可是沒有人敢說話,只因爲剛纔有兩個人在人羣中偷偷說話被那矮小卻兇悍的日本兵看到直接就砸了幾槍託,而那捱揍之人還頂了嘴,他頂嘴的結果是那名日軍士兵把步槍掉了個個兒,於是那人就在成千百姓的眼皮子底下被刺刀紮了個對穿。
人羣於是沉默,本是嚇得哇哇直哭的孩子也被大人用嘴硬捂住了直至那孩子被捂得憋過了氣去後大人才敢鬆開。
沒有人知道日本人把縣城裡上千的百姓趕到這個亂墳崗子處做什麼,因爲這裡在日本人沒有來之前這裡就是槍斃人犯的地方。
人羣雖然沉默,但所有認識不認識的人卻是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擔憂與恐懼,那日本兵殺人可不是什麼新聞,便有人開始四處打量,看萬一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可有什麼逃命的道路。
倒是有來維持秩序的僞軍看出來了百姓的擔心,於是終究有人偷偷告訴老百姓不要怕,只是讓他們到這裡來看槍決人犯與他們並沒有什麼關係,
於是所有人那眼中的恐懼才稍稍減輕了一些,但那心頭的忐忑卻依舊還在。
“你們,都過來挖坑,皇軍今天要活埋敢和皇軍作對的人!”在地勢低窪的地方有僞軍軍官喊道,然後便有士兵從馬車上拿出了幾十把鐵鍬來沖人羣中指指點點叫出來了一些看着身體還比較結實的百姓來。
活埋嗎?我們?還是人犯?
百姓們騷動了起來,因爲他們看到那些鐵鍬的數量雖多卻不可能埋下他們上千號人,於是終究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在刺刀的監督下坑挖的很快,也就用了不到三十分鐘,一個足有一人多深的大坑便挖好了,這時站在亂墳崗子處的人們便看到遠處全副武裝的日僞軍押解來了兩架馬車,那馬車上坐着的是五花大綁人犯。
就在那些人犯被拖下車穿過人羣被押解到那大坑邊的過程中,人羣再次騷動了起來。
因爲人們已經可以清晰的看清那些人犯了。
人犯一共十二名,無一例外的五花大綁身上衣服都已經被抽打成了布條條然後被血漬所溼卻是直接就粘連在了他們的身上。
人犯嘛,被打得傷痕累累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人羣騷動卻絕不僅僅是因爲這個。
而是那些人犯中間有穿長衫的一看就是讀書人的,有的打扮則是生意人,而其中最醒目的卻是還有一個女人,甚至那個女人身前還有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懂什麼,和這些打得已經快沒有人樣的人犯在一起那嚇得哇哇大哭那應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只是,他註定是叫不出來的,因爲那孩子也同樣的五花大綁,他的嘴巴和所有大人一樣都是被用布塞上的。
“好象是抗日遊擊隊的人,這得怕啥樣啊,還得把人家的嘴都堵上!”
“真狠,怎麼連這麼小的孩子也要活埋嗎?”
“比鬍子狠哪!”
眼見自己生命無憂,眼見那些人犯都被推到了那大坑前,人羣中的議論聲雖低但卻架不住人多,於是整個亂墳崗子處已是“嗡嗡”一片。
“都把嘴閉上,誰再胡亂議論,老子就把你也推下去!忘了剛纔被皇軍用刺刀挑死的那個人了嗎?”有僞軍軍官走上前來沖人羣大喊道。
於是所有人瞬間噤聲。
那名軍官很多百姓都認識,那是這個縣起名叫自衛團的僞軍團長名字叫高魁。
高魁冷漠的看着眼前的這些人犯。
做漢奸做到他這個地步自然已經不會考慮什麼退路的問題了,所以他對抗日力量纔不會手軟。
“你,最後一次機會,還交待不?”高魁一指其中一名中年男子。
那男子此時已是被兩名僞軍架着着,他的兩條腿都已經被打斷了根本就站不起來。
那男子已經沒有力氣掙扎了只是有一種憤怒的眼神看着高魁。
“你要是要想交待不想死,你就點下頭,否則我敢保證你在被埋到這個大坑裡後沒等你的肉爛光你就得被凍上!”高魁盯着那中年男子道。
那男子已是無力掙扎似乎他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當然更主要的是他實在懶着看高魁的這副嘴臉,於是他乾脆閉上了眼睛。
“扔下去!”高魁一揮,於是這名中年男子便被推落深坑。
只是那中年人雙腿已斷卻又怎麼可能站立,他落到坑底之時直接就仆倒在了地上,他奮力想要站起奈何兩條腿根本就不爭氣,所以最後也只能奮力坐起,但他的頭卻仍舊不屈的昂了起來。
“你!點頭搖頭?”高魁指向了下一個人。
這個人也只有二十多歲罷了,一看那單薄的身體那個已經碎了一個鏡片的近視眼鏡便知道他也只是一個文弱書生罷了。
可是他人雖文弱可是他的精神卻是強悍,他甚至努力的往前掙了一下嗚嗚的把嘴往前湊向了高魁。
這個人一看就不是打仗的料,他要交待嗎,周圍看到此情此景的百姓便想。
可是這時他們就見高魁卻是又一揮手說道:“死不悔改,推下去!”
高魁卻是知道這個青年的這個動作代表了什麼意思,他下意識的手伸摸了下自己的耳朵,那耳朵現在還纏着繃帶呢。
而他耳朵的傷就是這個文弱青年給咬的,當時這個文弱青年假裝要交待把他騙了過去卻是一口就咬在他的耳朵上直接就他的耳垂咬了下去!
當這文弱青年落到坑底之後,他很想把先前的那個中年人扶起來,可是他的雙手同樣被捆卻是同樣一點半法,沒有,於是他乾脆就坐到了那個中年人的身邊,兩個人把肩膀靠在了一起,同樣怒視着坑上的高魁。
高魁依舊挨個的問着坑邊的人犯,可是依然沒有一個人點頭,於是那些人依次被推到了坑底。
而到了最後的時候,人羣再次騷動了起來,因爲現在坑邊上也只是剩下兩名人犯了,正是那個六七歲的孩子和一個年輕女子,很明顯他們是母子。
“你要是交待,就可保你母子一命,點頭搖頭?”高魁面色陰沉的看着那年輕女子道。
那女子臉上有着鞭痕,她的歲數並不大也只不過二十四五的樣子罷了。
她對高魁的問話惘若未聞,卻只是用母性特有的慈愛卻又帶着歉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只有六七歲的孩子。
那孩子是這樣所謂的人犯中唯一一個沒有上刑的人,此時也正是看着自己的母親眼含淚光,他想撲到媽媽的懷裡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卻終究是被身後的那名僞軍拽住了。
“我再問你一遍,點頭搖頭?”高魁又問那年輕女子道。
只是高魁所得到的依舊是視其如無物的蔑視。
“把這個小崽子嘴裡的布拽出來!”高魁冷冷的說道。
“娘!娘!你們這羣壞蛋快放了我娘!”在那孩子口中破布被拽出來的剎那,那孩子清亮而憤怒的的喊聲響徹了整個亂墳崗子。
“推下去!”高魁惡狠狠的說道。
站在那個男孩身後的那名僞軍手顫了下雖然他的手推在了那男孩的肩膀上卻終究沒有把那男孩推入坑下。
“戴秀龍你特麼不想活了是吧?”高魁陰森森的說道,同時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就在旁邊冷眼觀看的那幾個日軍軍官。
“你要是不動手老子今天就把你活埋了!”高魁再說道。
那名叫戴秀龍的僞軍手接着顫抖着他也同樣掃了一眼旁邊的日軍軍官,眼見那名日軍軍官開始擡手那估計是要對自己發怒了,他一咬牙終於是將那個孩子也推下了深坑。
孩子終究是孩子,那個男孩在掉入深坑的剎那就大聲的“娘娘”的哭喊了起來。
而此時那年輕女子看着自己哭喊的孩子就目眥欲裂般的瞪着高魁,彷彿眼角已是瞪出了血來!
“點頭?搖頭?”高魁臉現猙獰,他又焉能不知自己這事辦得缺德?可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沒有回頭路可是那尚存的點點良心依然在內心深處吞噬着他的獸性,所以他的臉纔會猙獰。
那年輕女子不再看高魁,反而是往前走了兩步自己一縱身就主動跳入了那深坑之中。
在這一刻人羣裡發出了“哄”的一聲,人間慘象就發生於自己的眼前,那慘象卻是已經在這母子共同赴難的剎那壓制住了他們眼頭的恐懼了。
“埋!”高魁聲嘶力竭的吼道。
於是在那沉甸甸的還浸着秋雨的一鍬鍬溼土的拋揚之下,十二名人犯全被活埋。
而這十二名所謂的人犯除了其中那六七歲的孩子外,其餘十一人皆是中共青原縣的共產黨黨團員,其中包括縣高官、縣委委員,他們是日僞軍在一次大搜捕過程中抓到的,中共青原縣縣委委員只逃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