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是跪在炕上面對着窗戶的。
他從觀察日軍到佈置戰鬥方案到現在等待周讓他們迂迴到位已經有一會兒了。
他剛跪在這炕上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跪了這麼長時間後他已是感覺到了這炕竟然還是熱的。
那火炕的溫度已是透過了他棉褲傳遞到了他身體裡,他感覺到膝蓋是暖烘烘的。
時下東北農村各家取暖靠的都是土爐子和火炕,若是哪家能在屋子裡裝一兩根洋鐵皮做成的爐筒子那都得是大戶人家才能消費得起的。
很顯然,這家在早晨的時候還燒炕了的。
而現在這家人已經被日軍抓到了屋外不說,更有那無辜的老太太死在了日軍的刺刀之下。
雷鳴下意識的回了一下頭,他所能看到的自然是小屋的門口,那裡除了門坎什麼也沒有。
可是雷鳴知道就在外面大屋的門口,那個無辜的老太太正躺在那裡,此時的熱炕與那位老人已是陰陽相隔。
雷鳴聽老兵說打槍的時候要無喜無悲無愛無恨就象在幹一個手藝活,但是這回雷鳴卻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他有了向對面的日軍機槍手迫切開槍的願望。
因爲剛纔只有獨自觀察敵情的他才知道,被日軍殺死的百姓已經不只只是他身後的這個無辜老人,就在窗戶紙外的雪地上還躺着十來具屍體!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但毫無疑問從出血的部位來看他們一定都是被日軍用刺刀挑死的。
雷鳴在觀察窗戶外的情況時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之所以安排小保子和周讓在一起接應百姓出村,那是因爲他不知道此時在那雪地裡躺着的身下一片殷紅的遇難百姓中是否會有小保子的父母。
如果小保子看到自己的父母遇害了他怕小保子或者由於悲傷或者由於憤怒暴露了他們的行動,所以他纔不讓小保子往人羣那兒靠,而他向周讓耳語的也正是“外面還有死人一定別讓小保子看到!”
殺敵需要冷靜需要冷酷可是爲自己東北鄉親報仇的心情又是這樣的急切,這可真是矛盾啊!
雷鳴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他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的又把那窗戶紙撕得大了一些然後便把自己的盒子炮在那空隙中指向了對面人羣后面的那名日軍機槍手。
村子裡的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足有二百餘口,而那兩名日軍與雷鳴之間正是這人羣。
在人羣的縫隙之中要連續擊斃兩名日軍這對雷鳴來講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而這還是那兩名日軍嫌地上冷不願意趴在地上架而是把機槍架在了一張不知道在誰家拽出來的桌子上,如果這兩名日軍趴在了地上架槍雷鳴也只好出擊了。
這兩名日軍不好打,可是雷鳴沒有辦法,因爲弄不好只要自己手一顫就會誤傷到村裡的鄉親。
戰爭並不會因爲善良的人們是否做好了準備纔到來,正如他身後的那名招了無妄之災的老太太太,她又何曾想到早晨的時候她還是盤腿坐在火炕上抽着旱菸而眨眼間就命喪人寰!
雷鳴其實也沒有準備好參加戰爭,但是此時的他卻知道自己現在是戰士了,這兩槍能打也得打,不能打也得打,而且還絕不能誤傷百姓!
雷鳴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果斷開槍!
當人心理有壓力的時候,打那一槍扣動扳機的時候最糾結。
那種情形就象在面對自己最喜歡的當成女神一般敬重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自己是否有勇氣去遞出那情定終生的一吻一般!
若是吻遞出去了也便不緊張了,可是想遞又不敢不遞又不甘心,如此幾個糾結下來,即使雙方吻上了,那吻的只怕也不是舌頭而是彼此的牙!
但雷鳴於槍卻早就過了這個糾結的會給自己施壓的過程了,因爲他是獵戶出身。
射擊就是射擊,這就是一個手藝活,要專注於射擊的本身!
於是就在雷鳴“啪”的一聲槍響裡那名半趴在桌前的日軍機槍手的腦門上便多出了一個彈孔!
雷鳴手腕輕擺又是一個“啪”的點射,那名日軍機槍手旁的副射手也倒了下去!
雷鳴處理的是如此的果斷,兩槍之間的射擊間隔是如此之短,而這兩聲槍響後,那站在雪地中的百姓才意識到有子彈就從他們的腦袋中間的縫隙裡飛了過去。
人羣頓時慌亂了起來,可這個時候那三面的槍聲便同時響了起來,那三面負責看押着人羣的日軍士兵幾乎同時被子彈打倒了!
“老鄉們別慌,都跟着我往西面跑,一會兒這就是戰場了!”周讓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緊接着二蠻子他們的喊聲也隨之響起。
一見補充團的人來救他們了,百姓們便如一羣羊一般向西面涌去。
“別慌別擠別踩着孩子!”周讓接着喊。
而這時就在一片吵嚷慌亂之中,就聽“咔嚓”一聲響,鄰街的一扇窗戶被踹碎了,雷鳴拎着槍就從那小屋裡跳了出來。
“那個大哥別空手,把這兩支槍帶走,對了還有子彈盒!”雷鳴攔住一名中年人道。
這個村子離補充團團部才十里地,所以村子裡的百姓不用想都知道來救他們的人必是補充團的人。
他們對補充團的人自然印象很好,不光是因爲補充團的人紀律很好,也因爲他們村子裡有就有不少子弟就是在補充團當兵的。
那中年人還真就聽雷鳴的話了,不光他聽了他還招呼別人道:“快撿槍別給小鬼子留着!”
他們這面剛把二百多名百姓從村子中央外撤出去,村口日軍的槍聲就響了起來,幾名日軍士兵已是衝了過來,有一名跑在後面的百姓真接就被子彈打倒在地上。
但是隨後那街口就被雷鳴他們這些救援人員用手中的盒子炮封鎖住了。
“拐彎跑出去!”前面周讓和小保子已是喊了起來。
這裡是村子,房舍建得亂七八糟的也沒有什麼規劃,子彈又不會拐彎,前面再有雷鳴他們這些人頂着,很明顯村子裡的日軍並沒有多少,所以日軍一時半會兒也衝不過來。
而這時雷鳴就聽到村口那裡卻是“嗵嗵”傳來兩聲炮響。
雖然他看不見是什麼情況他也能猜到定是日軍的那兩門迫擊炮在向追過來的補充團炮擊了,那麼日軍的大隊人馬也該快到了!
可是該死的小北風跑哪去了?雷鳴不能丟下小北風不管啊!
可就在這時,雷鳴他們就聽到村口那裡卻是傳來了“轟轟”兩聲手雷爆炸的聲音。
過了片刻他們就沒再聽到日軍迫擊炮聲再響起了,相反的日軍那“叭勾叭勾”的三八大蓋的射擊聲卻是密集了起來。
雷鳴和其餘幾個人交換了下眼色,卻不再往後退,而是端着槍往前衝去。
因爲剛纔的情形讓他們想到了一個人:小北風!
日軍的迫擊炮不響了,現在離日軍最近的敵人那也就是救走百姓的雷鳴這一夥人了,補充團不可能攻到村子這來的,否則日軍也不會用迫擊炮。
那麼剛纔的那兩聲手雷爆炸是怎麼回事?這不由得不讓他們聯想到,小北風扔手雷把日軍的迫擊炮給炸了!
所以他們要把小北風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