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就這麼點事兒的話,那我倒是放心了。
黃河從古到今淹死了那麼多人,住在河邊的人隨時都會犯‘撞客’,不過這種‘過路撞’三五天的時間就走了,不會有太大的事兒。那知道劉館長這可沒完,還有下文…
村民在挖掘泥土的時候,偶爾有人不太小心把鐵鍬撞在了船體上,當時劉館長看見那船尾上出現了個不算太淺的痕跡,不過等到第二天去看的時候,那傷痕竟然就沒有了。
這種種事情加在一起,劉館長終於開始擔心了,但這個時候關於沉船的消息已經通告到了縣上,想要再把這船再埋回去已經來不及了,所以最後他就打起了找個扛匠來幫助潘教授的主意。
我和劉館長還在那裡瞎三話四的鬼扯,這邊潘教授已經到整個坑邊轉了一圈了,回來的時候特高興,說是那坑裡的積水就快搞好了,等到下午的時候就能開始打掃對這沉船進行發掘,我們現在趕着回去把縣上支援的抽水機拿過來安好,到時候就不用擔心會有影響我們的考古了。
說話的時候不止聲音大,順帶眼神還透着得意,就像在暗示劉館長根本不需要我一樣。
想想回去有飯吃,我也不想和他廢話了,跟着就把那還在河堤下面晃來晃去的鐵勇喊了回來,跟着他倆回到院子裡。
這幾個學生別的本事沒有,倒是把潘教授考古需要的桌椅、書籍、牀鋪等等弄得很好,我都忍不住懷疑他究竟收這幾個學生的目的是真教考古,還是收來當傭人的。
倆婆子在廚房裡忙活着弄東西吃,幾個男生則是在院子裡搗鼓抽水機,我和鐵勇瞅都不想瞅就鑽進了屋裡,關上門躺炕上開始打盹算是補補精神。
鐵勇和我很少早起,冬天更是一早上都窩在炕頭上睡覺,今兒這一早起就犯困,我倆躺着躺着就進入了夢想,到了後面實在餓得受不住了才從屋裡爬起來,起來一看所有人都不見了。
不過還好,我倆到旁邊的廚房掀開蒸蓋一看,下面還溫着幾個玉米貼貼,我倆也不挑,就着下面的溫水就狼吞虎嚥起來。正在吃,聽見有人大呼小叫的衝進了我倆屋裡,“葉陽東、鐵勇,劉館長叫…人呢?”
鐵勇從廚房伸頭出去:“這裡這裡。這麼大人了咋總喜歡撳頭拍子呢,沒見吃飯麼?”
何軍蹭蹭就鑽進了廚房,着急道:“兩位大爺,外面出現怪東西了,劉館長叫你們幫忙看看去啊…”潘教授本來就不怎麼重視我們,所以估計看我們睡覺就自己開始了。
我把剩下的貼貼全部朝嘴裡一塞,“走啊。”
坑裡積水抽走之後,這沉船一多半都已經露了出來,果然像是個香蕉的模樣。現在船挖出地面的中部爛了個窟窿,潘教授劉館長站在一旁,那兩個學生手裡拿着杆子正在試試探探的朝窟窿中捅,不過動作很小心,看起來裡面的東西並不是那麼簡單。
我才一到,劉館長就連忙招呼我過去看看,這次難得潘教授也沒有阻攔,光是從這一點上我就猜到了這裡面的東西不簡單,於是我吩咐鐵勇在後面守着,我隨手從地上撿起根竹竿就走了上去。
到窟窿口朝裡一看,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破洞裡面是個房子大小的船艙,內壁密密麻麻沾滿了無數的東西,一粒粒像是風乾的肉丸子,我仔細一看居然全部都是眼睛,滿艙壁成千上萬不知道有多少;船艙裡成山成堆的蛇,中間團成了桌子大小的個肉球,船艙底部還有厚厚的一層,那些蛇最大的不過一尺,看上去竟然不比那些眼睛的數量少得了多少。
整個船艙上面沒有出口,看起來是整個密封的。
艙底的小蛇隨時蠕動着爬上蛇山,又有蛇從那蛇山上不斷掉下,但是所有蛇都一味朝着中間遊動聚攏,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吸引着它們。我試着從竹竿挑了一條蛇起來,蛇身上黏黏糊糊的根本不着力,才挑起來就又掉進了蛇山中。
要知道那蛇山中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那麼首先就得把蛇都弄走,不過無論村民還是潘教授的學生看着都有點唯唯諾諾,用腳趾頭想都是靠不住的,我目光落在旁邊突突突的抽水機上,頓時找出了個法子。
我們很快把抽水機兩頭的管子調換,然後我和鐵勇倆逮着管子的一頭對準窟窿,隨着抽水機啓動,一股水立刻就衝進了窟窿中,把那蛇山頓時衝得崩了,露出裡面的黑糊糊的一大團東西。
水這麼一衝,船艙中的蛇立刻就順着水流從窟窿流了出來,大多都掉進了旁邊挖掘出來的坑裡,其他還有些掉在了我們旁邊的地上,噼裡啪啦在地上亂擺亂動,躁動不已。我和鐵勇一面朝後退一面哇啦哇啦怪叫,旁邊何軍拿着竹竿就衝了過來,掃地一樣把蛇全部都撥到了旁邊的坑裡。
抽水機沖水的勁兒不小,很快就把船艙中蛇羣全部沖掉,粘在艙壁上的眼睛也掉落了不少,我還沒來及很想搞明白那眼睛是個什麼意思,旁邊的潘教授已經着急的衝了過來,眼睛都快直了,指着中間那團黑乎乎的東西直嚷:“骨鬲鼎,這是骨鬲鼎!”
潘教授像個孩子似的又叫又嚷還不夠,跟着回去把劉館長一把抓住:“老劉啊,這是真是骨鬲鼎,古書中西陵骨國的特有的古鼎!”“是啊,我也沒想到今天居然能親眼骨鬲鼎!”劉館長也激動萬分:“有了骨鬲鼎,西陵骨國再也不是個傳說了,這是考古界的大日子啊——快,快把上面的泥土沖掉!”
倆老頭兒欣喜若狂的朝着我直嚷嚷,就差動手搶我手中的管子了,我只能把管子擡高朝着中間那團黑東西衝去,不過就這時候我也注意到了那東西水中露出來的三個腳——本來開始有蛇堆擋着看不見,但是現在蛇被沖走,三條腿在水中就完全顯露了出來。
那東西一共有三條支撐的腿,每條腿都是個骷髏頭,那骷髏頭的嘴張開吐出舌頭,貼着下巴一直朝下杵到艙底。這三條腿把上面的一團撐起,就像是鬲鼎下面的腳,在渾濁的泥水中白裡透黃,顏色和骨頭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因爲這個非比一般青銅器的顏色,讓潘教授認出了這個東西來。
隨着水衝,那上面黑東西也露出了本來面目,整個都像是白玉般的顏色,透着股說不出的琥珀色,和以前在故宮參觀時候看到的象牙筷子差不多。鬲鼎造型取了個怪獸與人相抱的姿態,立意奇特,怪獸以後足及尾支撐身體,前抱持一人,人在怪獸面前蹲坐着,怪獸則張開大嘴啖食人首,那三個支撐鬲鼎的人頭看起來都是怪獸吃剩下的人頭,隨意堆在腳下。
潘教授在旁邊和劉館長議論個不停,說什麼這東西是食人骨鬲鼎,獸肩端附提樑,樑兩端有獸首,樑上飾長形宿紋,以雷紋襯底,飾卷尾夔紋…我也聽不明白,只是和鐵勇把這東西上面附着的髒東西全部沖掉。
不過我也看見了他們口中所說的這骨鬲鼎其實就是個橢圓形的容器,整個人頭取下來就是個蓋子,他們所說的考古價值我是完全不明白,只覺得這東西要是放在城隍廟裡嚇人倒還不錯,看着還陰森森的,唬人捐錢倒是一流。
洗得差不多幹淨了之後,這潘教授也顧不得那窟窿中還有積水,手腳並用就和劉館長爬了進去,我趕忙招呼他幾個學生把抽水機一關,也跟着進到了窟窿中,這時候他倆已經拿着個放大鏡開始仔細看那東西身上的花紋了,嘴裡還嘰裡咕嚕說個不停。
剛纔隔得遠還沒發現,但是一進了這船艙中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總覺得那食人骨鬲鼎上面的東西看着膈應人,找了半天才發現個奇怪的地方——這食人骨鬲鼎上面無論怪獸還是人,或者骷髏頭,上面竟然是都沒有眼睛的!
眼睛的部位就是個臉皮,像是根本沒有過這器官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我和潘教授他們的出發點不一樣,這種我覺得毛骨悚然的東西他們卻很享受,幾個學生上來之後也是一樣圍着那食人骨鬲鼎看上看下,激烈的討論。看着那潘教授把下面看完了,正準備伸手去揭開那蓋子,忽然劉館長喊了我一聲,叫我過去幫忙看着點。
劉館長這老梆子看來還記得最初找扛匠的目的,沒有被這勝利衝昏頭,我嘩啦嘩啦踏着水朝這食人骨鬲鼎走了過去,不過剛剛走近還沒有動手,忽然聽見了這船發出咯吱一聲響,腳下輕輕的一抖。
不好!
這沉船整是斜斜插在淤泥裡面的,發掘的時候把周圍整個泥土都掏空了,也不知道下面還留在淤泥中的有多少,不過現在把那裡面灌了水又上去了這七八個人,很有可能就吃不住力了——我還來不及喊出聲小心,那船已經咯吱咯吱響着,整個朝後仰着緩緩倒了下去。
船這麼整個一斜下去,裡面的人全部都站不住了,動作快的抓住了艙壁和木樑,慢的就倒在了水裡朝下滑去,女生驚聲尖叫,外面的村民們也嘿呦喂的喊了起來,那水順着窟窿嘩啦啦的朝外面涌。
幸好這淤泥雖然吃不住勁,但是畢竟能起到緩衝的作用,這船朝後倒下的動作還不是那麼快,一羣人順着艙底滑到另一頭的時候都沒有受傷,只不過是把全身都給弄溼了;而我和鐵勇、何軍三人算是動作比較快,抓住了東西,但是跟着船尾着地的時候猛然一震把我們也給摔落在船艙底,跟着水涌過來,把我們同樣給全身全部澆透打溼。
與此同時,那粘在船艙壁上面的眼睛全部落了下來,露出船艙壁上個奇怪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