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樑鼎走過來的時候,李浩已經假裝昏迷了,樑鼎看了看地上的李浩,又看向銀狐,疑惑問:“銀狐姑娘,爲何停下了?”
銀狐看了他一眼,發現他形容狼狽,衣衫被撕扯得破破爛爛,連袖子都被人扯去了,兩條膀子就這麼露在外面,若換做其他人,肯定會發笑,就算不發笑,至少也會問問樑鼎這奇葩的造型是個什麼情況,但銀狐什麼都沒問,也沒笑,只是冷冷道:“奔走一夜,馬累了。”
樑鼎淡然一笑,道:“正巧,我們可以結伴而行。”
銀狐沒有回答,她當然不想跟他結伴而行,但若是拒絕,又怕他生疑,她不太會說謊,所以選擇沉默。
樑鼎知道她性子清冷,不喜說話,便也沒在意,走到李浩身邊盯着李浩看起來,他觀察力遠勝於常人,總感覺不太對勁,便準備蹲下身來細細察看。
銀狐見狀心頭一驚,害怕他瞧出破綻,趕忙伸手一把抓向樑鼎的肩膀,樑鼎畢竟是高手,感覺到背後被偷襲,猛然旋身躲過銀狐的一抓,同時伸手反抓銀狐面門,銀狐偏頭閃躲,臉上的面具被樑鼎扯走,銀狐雖劍法高超,但她的拳腳功夫確實有點稀鬆,雖然近年來正在苦練拳腳,但與樑鼎相比起來還是差太多。
樑鼎手持銀色面具,瞧了銀狐一眼,輕佻冷笑:“喲,原來銀狐姑娘竟是個冰山美人。”
“面具還我!”銀狐皺眉冷喝。
樑鼎冷笑:“先請銀狐姑娘解釋一下,爲何偷襲我?”
銀狐冷冷道:“他是我的獵物,除了我之外,誰都不許碰!”
樑鼎咂了咂嘴,沒有回話,銀狐說的理由雖然有點牽強,卻是也是事實,賞金獵人都不喜歡別人碰他們的獵物,這也算是道上的規矩吧。
“面具還我!”銀狐再次冷喝。
樑鼎卻冷冷一笑,忽然雙手一合,將面具直接摺疊變了形,好好的面具就這麼毀了。
銀狐雙眉一皺,沒有說話,她知道,樑鼎是在報復她剛纔的偷襲行爲,她不想激化矛盾,只能忍氣吞聲,畢竟樑鼎太厲害,她沒有把握能打贏。
樑鼎原以爲這個傲氣的小娘們會發怒,還準備出手教訓教訓她呢,沒想到銀狐居然忍了,這讓他頓覺無趣,他隨手丟開面具,挑眉問:“你的馬休息夠了嗎,若是休息夠了,咱們該回去了,我家少主該等着急了。”
“少主?”銀狐聞言疑惑皺眉,不知道他口中的少主是指誰,一般被稱爲少主的人,年紀都不大,而李溫已經快六十歲了,明顯對不上少主這個稱呼。
樑鼎知道她心中疑惑,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李溫都效力於我家少主,李溫是管家,我嘛,算是少主的貼身侍衛吧。”
銀狐故作淡然道:“與我無關的事情,我沒興趣知道,我這次之所以肯幫忙,完全是看在恩公的面子上。”
“好。”樑鼎點頭道,“你沒興趣知道,我也沒興趣告訴你,咱們這便走吧。”
銀狐默不作聲地抱起李浩,將他放在馬背上,想到李浩現在是裝昏迷,自己卻如此抱着他,她的臉不禁一陣緋紅,她只能牽着繮繩走在前面,以免被樑鼎發覺。
李浩橫身在馬背上,渾身不舒服,還好馬走得慢,也不至於那麼難受,此刻他心中已在猜想:“少主?是個年輕人?年輕人想要造反?大唐有哪些年輕人有這等實力,既然能被崔氏看中,想來有不小的影響力,這些門閥世家何等狡猾,絕不會做沒有把握之事……”然而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符合要求的人選出來。
兩個時辰後,他們路過一個小鎮,由於大災,鎮中十分蕭條,街上偶爾看見幾個行人,也是神色匆忙。
他們二人用一塊大布蓋在馬背上,擋住李浩,然後進鎮買了一匹馬,和一身衣服,亮點換上衣服便和銀狐離開了鎮子,驅馬往東北方向繼續趕路。
傍晚時分,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前方是一條山脈,羣山起伏,連綿如雲,山中有許多四季樹木,即便是如此嚴寒天氣,山間也是一片綠意。
前方就是一片淺淺的水灘,範圍挺廣,水灘中生着許多蘆葦和雜草,不過當此季節,蘆葦早已枯萎,只剩光禿禿的蘆葦稈,頗顯蕭條,水灘中的水也已結成厚厚的冰。
二人騎馬走過這片水灘,進入一道幽暗的山坳之中,山坳的入口很小,不到三米寬,而且被樹木遮擋,如果不穿過水灘靠近看,根本無法發現,不過進去後行了不到三十米,豁然開朗,山坳擴大了十倍不止,若從空中看的話,簡直就像一個大漏斗。
又往前行了兩百多米,前方的路被一排拒馬刺擋住,後方站着四個持戈衛士,持戈衛士見是樑鼎歸來,趕忙搬開拒馬刺,並向他行禮。
路過這個關口,轉了個彎,再往裡,又是一個寨門關口,寨門兩旁有望臺,望臺上站着四個手持弓箭的射手,寨門下方也有四個持戈守衛。
銀狐是第二次來這裡,第一次來的時候他雖然對這裡的守備感到疑惑,卻沒多留心,她也沒料到李溫看似謙和,貌似君子,居然要行大逆之事,現在經過李浩的提醒,覺得李浩說得果然沒錯,若是心中沒鬼,爲何要守備得如此森嚴。
經過這寨門,就到了一個山洞前,這山洞只是一個通道,裡面也有人把守,山洞後方又是一片天地,那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上建着一座宮殿,宮殿雖然不是很高大,也不華麗,但能在如此深山之中建出如此龐大的建築,着實很不容易。
宮殿旁邊也有一條通道,是通往軍營的,他們所招來的災民全都送往那裡,不過銀狐沒去過,因爲當初她只是來見李溫,接受了李溫的委託後,便匆匆離去了,哪有空在這裡閒逛。
他們纔到宮殿門口,李溫就從宮殿走了出來,銀狐和樑鼎雙雙下馬,銀狐向李溫行禮:“恩公,銀狐不辱使命,將李浩帶回來了。”
“銀狐姑娘辛苦了。”李溫微笑點了點頭,上前看了看李浩的臉,頓時皺眉疑惑望着銀狐,問道,“這就是李浩?不是說李浩今年二十二了嗎,這人看起來就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嘛。”
李浩確實長得顯嫩,也難怪他會疑惑,樑鼎聞言道:“錯不了,這就是李浩,我見過他。”
“哦”李溫聽了樑鼎的話,終於信了,拖着長聲點頭。
銀狐這時一臉疑惑地望着李溫,問道:“恩公不認識李浩?爲何要抓他?”
李溫笑了笑,道:“要抓他的不是老夫,乃是我家少主,來,今日有緣,老夫來引薦一下你與我家少主認識,請進。”他說着側身攤手,示意銀狐進大殿。
銀狐將李浩從馬背上扛起,跟着李溫還有樑鼎一起走進大殿,李浩將眼睛睜一條縫,偷偷看了眼,正好看到大殿內正堂上方的一塊匾額,上面三個大字-“太極殿”!
“呵!”李浩趕忙閉眼,心中暗忖,“果然是亂黨啊,敢給自家大殿取名叫太極殿,嘿嘿……等一下!太極殿?難道說這羣反賊是……”
入殿之後,李溫請銀狐和樑鼎在客位坐下,然後道:“二位稍等片刻,老夫已經派人去請少主了,片刻便至。”
話音方落,殿外傳來腳步聲,接着便聽到一道年輕的聲音傳來:“哈哈,孤聽說李浩被捉回來了,在哪裡,孤要看看!”
緊接着,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進入大殿,矮個子是個衣衫華貴的少年郎,看起來最多不超過十七歲,走在前面,高個子的是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方臉虎目,滿臉鬍子,兩鬢有些許白髮,看起來有點兇惡。
很明顯,他們口中的少主就是那個矮個子的少年郎,剛纔在殿外說話的也是他。
“少主。”樑鼎起身,和李溫一起朝少年行禮。
“免了。”少年笑着擺手,忽然看到正在起身望着自己的銀狐,頓時雙眼一亮,原本不大的一雙小眼眯成一條線,笑問道,“這位美豔絕世的姑娘是?”
李溫再次拱手道:“少主,他就是老夫曾與你說過的那個賞金獵人,銀狐,此次就是她捉回了李浩。”
“好!”少年快步走到銀狐面前,滿面堆笑抱拳道,“銀狐女俠當真厲害,聽聞這李浩狡猾如狐,身邊守衛如雲,沒想到銀狐女俠竟能將其生擒,叫在下萬分佩服。”
這少年雖然小小年紀,卻早已練成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他得知銀狐是江湖中人,立刻稱呼銀狐爲女俠,自稱在下,還行江湖中的抱拳禮,目的只有一個,套近乎唄。
銀狐抱拳還禮,淡淡道:“不敢當,略施小計而已。”
“哦?”少年微笑挑眉問,“銀狐女俠是如何略施小計的,在下十分好奇,不知能否告知一二。”
銀狐猶豫了一下,當即便將自己的計策說了出來,那晚她按照約定來到城門下亮出接頭令牌,讓守城衛士放自己進城,守城衛士是秦淼的人,自然放她進去了,然後派人通知了秦淼,銀狐與秦淼接頭後,瞭解了狀況,然後心生一計,讓秦淼派人放火吸引李浩所有侍衛到院中,他則從驛館的後面翻牆入院,趁機潛入李浩的房中下藥,然後躲在房樑上等待時機。
少年聽罷哈哈長笑起來,然後連連拍手道:“好!好!好!銀狐女俠果然大智大勇,若能相助在下,定可助在下完成大業!”
李溫察言觀色到現在,已經明白少年的意思了,他這是看上銀狐了,進殿到現在,也不看看李浩是什麼模樣,一個勁地跟銀狐說話,明顯就是起色心了嘛。他這位少主什麼都好,就是有點好色,銀狐如此絕色佳人,讓他動心是很正常的,更何況,銀狐武功超絕,若能收了她,以後少年的安危便更加放心了。
於是李溫緩緩開口道:“銀狐姑娘,老夫向你引薦一下,眼前這位,乃是前太子之遺腹子,大唐正統皇位繼承者,大號承天。”
少年收整衣衫,然後朝着銀狐拱手,眉飛色舞道:“在下姓李名承天,家父大號建成,乃大唐正統。”
這番話說得很響亮,李浩一字不差地全部聽在耳中,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模一樣,這羣叛黨正是隱太子餘黨,而眼前的這個少年,竟然是李建成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