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佐木預料的一樣,屋內佈置簡陋,完全符合一個大家族園丁、傭人的身份。
而且未開窗戶通風的房間內有一股子難聞的怪味,佐木扇扇鼻孔前的空氣,唏噓道:“看來仙田猿彥不怎麼注重個人衛生。”
只消幾步,就將整間面積不大的房間看得毫無遺漏。
輕輕合上衣櫃,謹慎的佐木套上白色塑膠手套,儘量不留痕跡地翻找了下。
數分鐘後,未果。
除了疊放地不怎麼整齊的舊衣物外,屋內並沒有假扮詛咒武士所需的那身紅色鎧甲。
爲什麼佐木會懷疑仙田猿彥是假扮詛咒武士襲擊巽紫乃的人,並特意要過來尋找那幅紅色爲主的鎧甲呢?
因爲他在追趕的過程中,曾喊出“站住”之類的詞眼,跑在前面的襲擊者必然聽到了他的聲音和漸近的腳步聲。
之後對方就依據對大屋佈局構造的瞭解,引佐木到拼門之間的牆壁處,推開暗門躲藏其間,導致追趕的佐木跟丟了人。
換句話說,假扮詛咒武士的人是通過佐木的聲音分辨出他的外人身份,知曉其不知“拼門之間”的存在,從而制定了“逃生路線”。
從這個角度考慮,對方肯定是見過並和他聊過天的,可是自從自己來到飛驒地梔子村,在發生詛咒武士襲擊巽紫乃的情況前,和其細談過的,只有寥寥數人。
包括巽紫乃,她兒子巽徵丸,還有便是引領他們一行人來到巽家的仙田猿彥。至於有過一面之緣的醫生冬木倫太郎的話,他們並沒有聊過,對方不可能分辨出自己的聲音。
而未亡妻巽紫乃首先排除,她兒子的話,一來不可能給自己寄送威脅自己的恐嚇信;二來當時出事後,他可是緊隨着龍之介出場的,時間上來說,雖然可以做到,但未免太緊了點。
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仙田猿彥。而且當時他一直沒有在現場出現過。
但黑衣面掛簾布的男人——赤沼三郎是否還是他,值得繼續推敲,雖然武士消失的點和他出現的點太過巧合……
“既然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那就暫且離開吧。”沒有證據,就不能坐實仙田猿彥就是假扮詛咒武士的推論,佐木再次檢查了一遍現場,確定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後,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
“吱”,墨傘傘尖輕輕插入凹槽,拉緊推拉門。
扯了下衣領,佐木穿上木屐,急匆匆地離開偏僻的小屋。
可剛一拐彎到大屋,準備脫掉沾有泥巴的木屐踏上木地板的男生一擡頭,入目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會出現在大屋西北角的旮旯角落,除了身材矮小的仙田猿彥,還會有誰。
“佐木君。”面無表情的中年男子微微佝僂,套着一件舊舊的深色夾克外套,裡面是深綠的襯衫,乾巴巴地打着招呼。
“哦……仙田先生,真巧。”深藍短褲的佐木腳穿白色短筒襪,動作停滯片刻,微笑着脫掉木屐,稍微彎曲腿跳上擡高的木地板。
“這屋子,總會發生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蓋着髒兮兮油膩頭髮的仙田猿彥似乎是指詛咒武士的事。
“也許是歷史太過悠久,過客太多。”對此,佐木不想交涉太多,就輕飄飄回了句。
“呵呵……”
步伐不減。
兩人在交錯的一瞬間,佐木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對了,好像還有事情要諮詢下赤沼先生。”
話音剛落,他下意識地瞥了眼身側的男子。
後者渾身像是觸電一般抖動了下,旋即恢復正常。
中年男子停下腳步,壓抑着某種情緒,說道:“赤沼……赤沼先生……他休息了,不想別人打擾他。”
“這麼說,仙田先生剛從赤沼那邊過來?”佐木詫異道。
“嗯。”他點了下頭,沉思小會,解釋道,“夫人要我送點必用品過去。”
“哦……我還以爲你和赤沼先生很熟。”佐木一副恍然的樣子,轉而卻又壓低些許聲音,“畢竟赤沼先生在今天前可從沒見過剛來巽家不久的仙田先生呢!”
“是……是這樣沒錯。”他生硬地說道。
夾着黑色遮陽傘的佐木輕“嗯”了聲,快步走開了。
而仙田猿彥則依舊保持着回望的姿勢,只是面部的條狀肌肉漸漸滾動,顯得有些猙獰。
他碎了一口唾沫到地板上……
直到拐彎,佐木纔沒了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惦記上了。”他自嘲了一句。
那句漫不經心的話完全是種試探,將對方的反應看在眼裡的佐木,心中更加確信赤沼三郎和仙田猿彥之間的某種聯繫,但這樣又必然產生新的問題。
當然,他不會因爲仙田貌似臨時想出的“赤沼休息了”之類的說辭而卻步。
雖然可能有點沒什麼禮貌,但如果能夠提前找出寄送恐嚇信的原主,此行也算能早點結束,將犯罪的苗頭掐滅在襁褓之中。
所以,緊接着,他就徑直朝拼門之間去了。
“吱吱……”屋外樹幹上趴伏的知了依舊沒完沒了地叫着。
佐木來到旋轉木門前,伸手推開,在牆壁上找了開關按下。
木平頂上的兩盞白熾燈倏然亮起,兩圈明顯的光暈在地上顯現。
佐木的影子先是變短,再是拉長……變短……
走到緊實鑲嵌在門框上的鐵門前,這回,他細細打量了下,發現鏽跡斑斑的門上似乎有個可以推開的小方洞,看過不少古代電視劇的佐木當即產生了某種猜測,“這不會是以前家族關押犯人的地方吧?赤沼三郎會委屈自己,主動要求住在這種房間……還真是令人不解。”
擡起手,暫且拋掉奇怪想法的他在鐵門上輕輕敲了幾下。
“咚咚咚……咚咚咚……”
“赤沼先生,我有事情想問你一下!你在嗎?”
“咚咚咚……”
持續的敲門聲。
裡面沒有任何迴應。
“呵……說好會在房間內休息的,我這麼敲,就算立馬睡熟了,也早該醒了吧?”
輕微的“嘎吱”聲,夜風颳進,旋轉暗門再次被人推開。
有人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