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的高山針葉林。
幹得龜裂的地面。
佐木仰頭喝了口水,挖苦道:“行了,別抱怨了,快趕路吧,早讓你多鍛鍊身體。”。
“……是。”金田一拗不過衆人,只好答應儘量趕上。
“仙田先生,那裡就是梔子村嗎?”站在視野開闊的山麓,佐木朝下俯瞰而去,手指着綿延疊巒飛驒山圍住的腹地某處。
那裡似乎隱約能看到一些不怎麼高的木製建築。
“嗯,就是在那裡,飛驒山的腹地,此行的終點。”
毛躁寬大的手掌擡放在睫毛上方,擋住夕陽的照射,劍持勇眺望了下佐木指的方向,在心底大致估算了下距離,大聲鼓氣道:“看着還相當遠啊,大家抓把勁,爭取在天完全黑之前抵達。”
“是!”佐木和七瀨美雪不約而同地迴應。
唯有在後面蹣跚着腳步的金田一,唉聲嘆氣。
將近大半小時後,一行人下到山腳,夜幕漸漸降臨。
一股若有若無的白色瘴氣在四周漂浮。
“哦?這就是梔子村的入口嗎?”劍持勇驚歎道。
“阿一,你看,穿着鎧甲的地藏菩薩啊!”穿着藍綠色揹帶褲的七瀨美雪驚異連連。
入目所及,一塊一米五六的石碑,上面用飄逸的書法刻着村子的名字。
後面石塊鋪就的道路兩旁,有兩排齊人高的石質雕像,無一不是套着鎧甲,筆挺站立,雙手合十,沒有嘴巴的面容呈現詭異的悲苦神色。
佐木數了數,一排共有八個。
高高的竹林“窸窸窣窣”搖曳。
巽家傭人仙田猿彥矮小的身子些許佝僂,負手面無表情地握着一盞方形的燈,燈罩是摺疊成牛百葉似的半透的紗布,朦朧的暖黃燈光從其內透出,打亮行進的道路。
穿過這條幽靜小路後,又見一塊刻着“武士神社”的條狀石碑。
將近百來個青黑色石階往上,是一座類似神社的亭閣,亭子頂上點着燈,一個面罩青紫色的簾布、周身寬鬆黑色服飾的人在裡面來回踱步。
看姿態,應該是個女人。
“搞什麼呀,天氣這麼熱,還打扮成歌舞伎的黑子模樣。”視力極佳的金田一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說着還扯了扯被汗水浸溼的領子。
似乎是隱約感到他人目光的注視,面罩青紫簾布的黑衣女子朝臺階下方望去。
“快走吧。”看着頗爲老實的仙田猿彥沒有半點透露對方身份的意思,只是淡淡催促。
等佐木爬了一半的臺階後,再向上方望去時,已不見黑衣女子的人影。
“有點神秘……”
翻過神社,一行人在相對平坦的地面走着,兩旁是崎嶇坑窪的坡地……
“這裡就是巽家的大屋了。”前面帶頭的中年驟然停下腳步。
後頭跟着的四人亦是一驚。
“到了嗎?”幾人不約而同地微擡起頭。
“這就是飛驒梔子村名門巽家嗎?”金田一凝視着面前氣派的和式大屋。
一眼望不到頭的斑駁青牆。
正對面的門頭,古色古香,其後兩層大屋燈火輝煌,整體呈現對稱的美感。
“相當氣派呢!”手抓着揹帶褲帶子的七瀨美雪忍不住發出感嘆。
“嘎吱”推開大門,仙田猿彥領着四人往巽紫乃休息的側室走。
屋內庭院的佈置簡單卻頗具韻味,一些植被看着年份不淺,佐木側目連連。
到了側室,脫了鞋的衆人停步。
透過白色的紗布,佐木看到屋裡面似乎有不止一個灰影。
腳上套着灰色襪子的中年男子半踞坐在屋外的木地板上,頭微微低着,聲線低啞:“夫人,我把客人帶過來了。”
言畢,他擡起手臂,拉開日式格柵推拉門。
門剛推到可供一人進入的程度,急着進去打招呼的劍持勇和金田一透過這條寬縫,突然看到一個光着背的女人盤着婦人髮髻,背對着他們坐在屋子正中央,身上的粉白浴衣褪到腰間。
滑膩的肌膚在燈光的照射下泛着些許光澤。
女人面前則蹲着一個打花色領帶,身着正式服裝的眼鏡男。
兩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尷尬至極。
等門再拉開點後,佐木和七瀨也都看到,隨即便不好意思地移轉視線。
察覺到身後傳來的開門聲,豐腴的婦人轉過頭,露出保養得當、姣好的面容,面帶紅潤,“劍持先生……”
“我……我們什麼都沒看見!”劍持勇轉身避嫌的同時,將金田一的身子給板了過去。
彷彿是怕引起誤會,面相方正的眼鏡男立馬起身解釋,“真讓人頭痛啊,診察中突然就……”
“對……對不起……”米色西裝的劍持勇趕忙道歉。
“爲什麼連我也算上啊!”被他矇住眼睛的金田一在原地撲騰,顯得相當委屈。
庭院內,頂端削尖的竹筒引山上的溪流入水缸。
側室的房間內,巽家主治醫生冬木倫太郎在整理簡易的醫療器械。
金田一以及七瀨美雪則踞坐在屋子一角。
“劍持先生,您真得來了呢!我好開心。”踞坐的巽紫乃神色激動地伸出雙手握住對面男子的手。
“啊……不……那個……呃……”倏然被握住雙手,感受着手上傳來的軟滑感,頭髮稀疏的中年男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只好爽朗得“哈哈”笑着。
“搞什麼啊!”黃色短袖衛衣的金田一雙手環抱於胸,顯然對劍持勇的表現有些不解。
看熱鬧的七瀨卻笑靨如花,“劍持大叔真是的!”
“或許有段不爲人知的過去。”佐木較爲隨意地盤腿坐在他們身邊,手肘抵在大腿靠近膝蓋的內側,握拳撐着下巴。
“紫乃女士,那麼我就告辭了。”冬木倫太郎打了聲招呼,隨即起身拉開門離開了房間。
“他是誰?”劍持勇注視着離去的背影,問道。
“他是這個村裡唯一的醫生——冬木先生。”巽紫乃耐心解釋,“最近因爲我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就請他定期地來給我做下檢查。”
“咚咚……”門外木地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咣……”門被粗暴地一把拉開。
“媽媽,聽說你又病倒了?”留着二分頭的英氣男子穿着正面淡紅,背面白色的T恤,神色異常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