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午夜時分,萬物都在打着瞌睡。
燈火通明的集會廳內,白天還一片融洽的氣氛,此時變得凝重且警惕。
在金田一和茅杏子的要求下,火村康平就着島上簡陋的衛生條件給三名傷者草草治療包紮。
等佐木姍姍來遲後,他和打着哈欠的刑警茅女士提議將兩名犯人關押在不同的地方。
這個建議得到了矢荻久義和克里斯的贊成。
但他們似乎都在等那道瘦削的身影拍板,經過晚上一役,佐木言語的分量在這個臨時拼湊的羣體內陡然提升。
看着衆人翹首以盼的眼神,戴着無框眼鏡的男生初時並不適應,但考慮到兩人的犯罪性質,以島上目前的狀況,實在難以抽出人手單獨看管,尤其是晚上大家都要休息,在外來人還要一兩日才能來島的情況下,分開鎖在各自的屋子的確是較好的選擇。
就這樣撐了一天……
湛藍的天空,蔚藍色的海面盪漾。
除了火村康平,其餘所有人聚在悲報島的碼頭前,佐木戴着帽檐寬闊的草帽,倚靠着碼頭邊屋頂塗成藍色的小屋,右腿蜷曲,腳掌抵在瓦楞板做成的牆壁上,站在他旁邊的是紅色鴨舌帽的金田一和七瀨美雪。
他們的視線正對前方。
“嗚……”小遊輪的發動機傳出沉悶的聲響。
四名當地縣署的警察壓着戴有鐐銬的佐伯航一郎和巖田英作,負手立在船尾。
船底的螺旋槳轉動,驅使白色遊輪遠離海岸。
白色的帶子殘留在海面,船身漸漸消失在海平線的深處。
“從悲報島上傳出悲傷的訊息,這是最後一次了。”茅杏子依舊是淡紫的裙子,手中捧着木匣子。
“嗯。”插着兜的金田一的目光變得深邃,見穿着牛仔短褲的克里斯突然跑開,朝他的背影問,“哦……克里斯,聽說你是所羅門王的後裔,沒能把所羅門王的寶藏留下,還真是可惜啊!”
克里斯的腳步先是停頓,爾後雙肩聳起,像是鼓氣一般,直接加速跑離了此地。
“唉……這話是真的嗎?”七瀨美雪問。
“嗯,那小子似乎堅信這點呢。”
“克里斯君他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呢!”茅杏子半開玩笑道。
“不過話說回來,茅小姐竟然是一位刑警,而木匣子裡裝的就是警槍。”金田一轉身衝她說道。
“裝警槍也就在那時候……”茅杏子將光滑俊俏的臉蛋湊到木匣子上摩挲,笑道,“真正的可是還在裡面哦!”
“唉……”
“茅小姐是預感到了什麼嗎?我提議下去灘塗的時候可只說過要解決案件,隻字未提寶藏的事。”
“嗯,不管巖田英作他有沒有參與島上的案件,在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是需要我這樣的刑警出馬,來鎮住場子的,出於這個目的……”茅小姐微微一笑,盡展成熟女人的魅力,“好,我走了……”
“那盒子裡邊裝的究竟是什麼呢?”七瀨美雪好奇地望着她婀娜的背影。
“嗯,還是留下了一個謎團。”
“不僅是她的謎團,克里斯也留下了一個謎團……”佐木指了克里斯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
“什麼謎團?”
“他都知道和歌中朱鳥與紅色鳥居的關係,還把你引到灘塗那邊,伺機用高溫的間隙泉水傷害你,不知道圖的是什麼心思!”佐木言語不忿。
“什麼?那次是他故意的嗎?”金田一睜大眼睛,如果不是他反應比較快,被高溫且衝擊力非凡的間隙泉噴到,後果不堪設想。
“是的,矢荻先生當時正好在山崖的另一邊,看到克里斯引你過來後,躲在石門巖壁的亂石一側,”佐木摸着光潔的下巴,“聽他提起,在注意到你沒被間隙泉直接噴到,只是膝蓋被地面的碎石擦傷時,還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可惡啊這小鬼!”金田一攥緊拳頭。
“克里斯還真是可怕……”
“我有一種猜測,可能更加可怕。”
“佐木君你不要再說啦……我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膽小的七瀨美雪縮着身子,摟着雙臂。
“他或許不是什麼所羅門王的後裔,而是山童的……化身。”
“啊……你別說了。”女生捂着耳朵迅速跑開了。
“真的假的啊佐木?”
佐木看着落荒而逃的七瀨美雪,嘴角咧開了一個弧度,“不知道……也許是在島上看了太多天的山童雕像了……”
“這島,以後我還是不要來了吧。”穿着短褲的金田一用手指捏住帽檐,搖搖頭道。
……
週日下午4點半。
東京澀谷區公寓樓的佐木家。
“咣噹”,回到家裡的佐木龍太朝玻璃方桌丟下沉甸甸的旅行包,渾身疲倦地橫躺在沙發上,像一條脫離海洋的鹹魚。
“喂……龍太,尋寶的事怎麼樣了?”身材微胖的佐木良子湊過來,坐在沙發一側的墊手處。
當初,佐木是向其保證會尋到寶藏,並取得相應的報酬,對方纔肯放他去的,畢竟要曠四五天的課,和學校請假的事情得由家長來做,而且臨近期末……
當然,那時的佐木對悲報島上是否存在寶藏都心存疑惑,但和金田一相繼通過了測試,不想澆滅他和美雪的熱乎勁,就陪同他們一起去了。
眼睛沒有睜開,纖細的手指在上下襬弄着眼鏡,佐木輕聲說道:“我包裡有驚喜。”
“剛纔那聲音……難道里面有……”想到什麼的良子像是吃了興奮劑,滿臉紅潤,“古代的銅錢?”
聞言佐木差點從沙發摔到地上。
主婦打扮的良子拉開金屬拉鍊,迫不及待地伸手摸了進去,“方方的,表面光滑,還挺重……”
等她拿出金磚託在手掌心的時候,綠豆大的眼睛瞬間直了,不可置信道:“金……金磚!?我說兒子,你真尋到寶藏了?”
“廢話,不然我的兩塊金磚是從哪裡偷的嗎?”
“那爲什麼只有兩塊?”
“別的都葬身山腹了,一行人也就你兒子我得了兩塊,知足吧!”
“哦……出息了出息了……”
“媽媽,事務所最近有什麼起色嗎?”
“這一週還是老樣子,沒接什麼大案子,聽島田他是這麼說的。”
“這樣不行呀,都兩週了。”佐木頗爲苦惱地撓撓頭,坐起身。
話說他這偵探事務所的當家當得也不太稱職,週一到週五嘛,白天基本都在學校,放學後才能去那瞧一眼;週末嘛,老是出門滿日本跑。
“不搞點事情出來,偵探社的名聲打不出去……”
……
位於日本本州島中部的岐阜縣,是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名古屋都市圈的組成部分,屬於日本地域中的中部地方。
而著名的旅遊小鎮郡上八幡,就大致處於岐阜縣中央的奧美濃的中心,長良川上游與支流吉田川會合之處,是16 世紀修建的郡上八幡城的“城下町”(以諸侯的居城爲中心發展起來的城鎮)。
郡上八幡中部有一處依山傍水的顯赫宅邸。
宅邸佔地約7、8畝,大門進來後有一座城堡望樓——“天守閣”,這是一種木結構的高層樓閣,四層五階,木造,粗看較爲複雜,興建於16、17世紀,當時不僅具有防禦上的實用目的,而且還作爲政治上炫耀和威懾的手段,不過現在所見的,是20世紀後的昭和時代重建的。
雖然宅邸整體的建築風格是江戶時代的木製風格,但在北面,卻有一幢五層樓高的歐式洋房,與周遭的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現如今的遠藤家主所建,早年因在歐洲留學數年,回國後不喜老派建築,執意在家裡的後方拆出一片空地,建成了這棟洋房。
此時,現年四十五歲的遠藤洋久留着帶卷的八字鬍,坐在寬敞的客廳內,翹着二郎腿,一手提着美式咖啡,另一隻手抓着摺疊好的報紙。
報紙上赫然是有關悲報島連環殺人案件的報道。
因爲撰文者是佐木的老相識——報社的桑田法月(曾在公交車毒殺一案產生交集),所以爲了獲得更詳細的一手資料,他特意打過電話到佐木家詢問其有關悲報島殺人案件的細節。
佐木斟酌回答,但作爲回報,要求桑田法月在介紹他的文段,提及新開的“左木偵探事務所”,相當於打個廣告。
鑲金邊的鏡片下,陰鶩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左木偵探事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