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徭役、糧食、耕牛與種子

“那麼到底如何通過改變大明的土地制度,進而控制地主階層的比例,穩定大明的稅基呢?”

李景隆的靈魂疑問脫口,顯然已經進入了角色。

姜星火微微一笑,反問道:“剛纔你說了大明的土地制度是官田私田並行的兩田制,那麼大明的賦稅和徭役制度呢?須知道,土地制度、賦稅制度、徭役制度,三者是分不開的。”

李景隆稍楞了一下,旋即自信地說道:“賦稅制度自然是兩稅制,分夏秋兩季繳納。夏不過八月,秋不過次年二月,基本上是夏徵麥,秋征米。”

“稅率方面,太祖高皇帝規定:官田每畝稅五升三合,民田三升三合,重租田八升五合五勺,沒官田一斗二升......當然了實際操作中也有差別,如江南地區田賦一般較重一些,一方面是抑制江南地主階層的勢力,另一方面是江南也確實富庶,是賦稅大頭。”

“至於徭役,分爲裡甲和雜役兩種。”

“裡甲,是以裡甲爲單位而承擔的徭役,方法是‘歲役里長一人’,即由這位里長帶領一甲十戶應役,爲期一年,職責主要有管理本鄉的人丁事產,協助衙門維護地方治安,以及到各級衙門聽候調遣。”

“雜役,則按服役對象可分爲京役、府役、縣役、王府役,按服役性質可分爲官廳差遣之役、徵解稅糧之役、倉庫之役、驛遞之役、刑獄之役、土木之役等等。”

姜星火靜靜地等着他說完,等全部說完後,姜星火又反問了一個問題。

“公共管理政策的制定,絕不是拍腦袋決策,我們現在不妨換個角度設想。”

“那你覺得,如果你是一個普通的自耕農,你每年在完成給朝廷交稅方面,不願意面臨的問題有哪些?”

牆內外的幾人陷入了思索。

而密室內的朱高熾,眼眸內則是異彩連連。

“換個角度設想......姜星火的這個法子真是個有意思的提法,父皇,您覺得如果您是個自耕農,給朝廷交稅不願意面對什麼?”

“自然是徭役,賦稅已經不算高了。”

朱棣的回答乾脆利落,朱棣這大半輩子走南闖北,他不是不知道民間疾苦,也不是不曉得底層官吏利用手中的權力,無限制地驅使自耕農服徭役來折磨人,藉此索取好處。

但沒辦法,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朝廷不可能給縣級衙門僱傭大量的正式人手,朝廷壓根就沒有這個錢。

而且,很多事情也不是全年都需要的,只是在特定時間才需要人手來完成。

譬如,在夏秋兩季徵解稅糧需要的解戶、貼解戶、巡攔、書手,這隻有夏秋兩季收稅的時候才慣例需要,平常不可能養着這麼多人。

再譬如,冬日裡需要的民夫、柴夫,春天江河解凍時需要的閘夫、壩夫、淺夫,更是特定季節需要的少量人手,有時候甚至在特定季節都不需要,比如冬天暖和柴火充足,亦或是春天融雪太少,堤壩不需要額外人手來守護。

綜合以上種種,白嫖自耕農其實是當下朝廷的政策最優解。

朱高熾補充道:“除了徭役,還有一方面就是作爲稅收繳納的糧食,這裡面的門道可太多了,大斗進小鬥出,大秤進小秤出,都是最基本的......除此之外還有糧倉失火、糧食成色不合格等等齷齪手段,往往使自耕農負擔比預期外多得多的實際賦稅,這些差額,都被地方的貪官污吏與地主聯手瓜分了。”

朱高熾覷着朱棣臉色,

補充道:“朝廷根本就管不了,靠殺人都解決不了。”

而隨着密室內的朱高熾得出結論,牆外的李景隆也得出了相差無幾的答案。

李景隆答道:“當先的便是徭役,這是個頂折磨人的,很容易耽誤農事;其次是繳納的糧食,也容易被做手腳,自耕農是沒能力伸冤的,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最後,便是耕牛和種子這些,自家置辦不起,青黃不接或者運氣不好的時候,得向地主貸。”

“你說的都對。”

姜星火予以肯定,旋即說道:“公共管理政策的制定有個原則叫‘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解決大明的土地制度,從根源上講,便在於你說的三點。”

“正是徭役、糧食、耕牛與種子這三點,阻礙了自耕農向朝廷交稅。”

“也正是這三點,成爲了地主階層土地兼併的主要手段,你仔細想想,是也不是?”

李景隆忽然若有所悟。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開竅了,是真的開竅了。

李景隆奮然擊節道:“所以只要從這三點入手,就可以合理地設計出新的土地與稅收制度,進而抑制地主階層的比例,達到穩定王朝稅基,延續王朝壽命的目的。”

說出這些話,李景隆自己都愣了一下。

李景隆似乎明白,朱高煦是怎麼突然變聰明得了。

姜星火,真是個天生適合教書的!

不知不覺間,就把自己引導到了正確的答案上。

而且,這似乎都是他自己在指導下獨立想出來的,而不是姜星火硬塞給他的。

密室中。

朱高熾狠狠地一拍扶手,胖胖的手掌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變得有些發紫。

但朱高熾絲毫不覺得,似乎一下都不足以發泄心中的興奮。

朱高熾另一隻手,又拍了一下,劇烈的疼痛方纔讓他從興奮中稍微冷靜下來。

朱高熾再也坐不住了, 紀綱眼疾手快扶他起來。

“父皇,兒臣原以爲楊榮、楊士奇,便是世間頂級的文臣了,再往上,便是如道衍大師那般謀聖的存在......可今日聽了姜先生一席話,方覺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兒臣之前坐井觀天了!”朱高熾轉身對朱棣極爲鄭重地說道。

朱棣聞言,聽了朱高熾對姜星火改了稱呼,笑吟吟地負手問道。

“所以,你信了?相信朕之前說,姜星火一定會有更好的對策?”

“信了!”

朱高熾慚愧低頭,說道:“姜先生從歷代王朝土地制度演進現象,歸納出了土地決定稅收,比例決定稅基,稅基決定壽命的規律。又基於這個規律,根據現在大明自耕農在交稅和土地兼併面臨的問題,引導李景隆歸納出了徭役、糧食、耕牛與種子這三點。”

“最後,針對徭役、糧食、耕牛種子這三點,自然可以提出最合理的解決對策。”

“而如此一番清晰地推導邏輯下來,便是兒臣這般庸才,都能斗膽設想出幾條來,何況姜先生這般絕世之才?”

“兒臣真的很期待,姜先生到底如何針對徭役、糧食、耕牛與種子這三點,爲大明王朝制定新的土地政策,緩解地主階層與自耕農的矛盾!”

朱高熾長揖到地,聲音洪亮地說道。

“恭喜父皇!能得姜先生指點,我大明必定國祚綿延!”

朱棣聞言,亦是叉着腰哈哈大笑,笑到盡興,方纔指着牆壁說。

“既然如此,那便等着姜先生的神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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