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一槍斷江
沙沱河畔,驚濤多湍急,霧水共氤氳。
淡淡的,乳白色的水霧瀰漫在江上,饒使豔陽高照,日光正好,但河邊的疾馳的男女也感覺到陣陣涼意。
看着兩人臉上的疲態,可見,他們已經奔波了不短的時候。
“清漪,再加把勁,我跑快點.進了山,就離我那秘密基地不遠了,你爹他們一定找不到!”少年郎感覺到身旁女孩步子慢了下來,心裡急了幾分,替其打氣道。
“天哥.我實在跑不動了,要不然我們就別跑了.大不了回去,我倆認個錯,爹爹他們最疼我了,最多打我手掌心,
大不了.大不了讓他們多打幾下,你一定會沒事的.”女孩喘着粗氣,下意識將衣襟扯了扯,不經意間露出小片雪白,低聲告饒道。
她實在是跑不動,雙腿跟灌了鉛似的,每擡一次腿,都需要莫大的力氣。
肺更是火辣辣的,像風箱一樣,加上週遭呼吸間的冷空氣,就跟針扎一般疼痛,鼻腔裡都有着血腥味。
女孩名爲曹清漪,是四方縣曹家嫡女,家境甚好。
而少年名爲陳世天,雖出生貧寒,但自強不息,受縣中老秀才賞識,學問品性皆上,更有着一手精湛的琴藝,因此被曹氏聘請,擔任曹清漪的琴道師傅。
一個久居閨中,正值懷春年齡,一個風流倜儻,彈琴誦詩,樣樣不差。
自然乾柴烈火撞在了一起。
而陳世天心思極爲慎密,向曹清漪提出溫室愛情的計劃。
即兩人身份差距太大,若是暴露,兩人愛情很容易被外界擊垮,因此相戀時,暫時別聲張,給他些時間,待時機成熟,再風風光光娶她入門。
陷入愛情中的女孩自然點頭不已,甚至暗道情郎果然真心一片,思考周到。
隨後陳世天便開始以要修煉武學,儘快成長,讓所有人看得起爲由,讓曹清漪竊取曹氏功法,寶藥,借之修煉。
數年過去,其也憑此練至了即將沸血的地步。
而就在這時,他卡殼了。
早年貧困的生活,對身體造成的虧空終於在此時展露出來了。
髓骨淬鍊進展,只差最後一點,可終究完成不了。
而恰巧陳世天意外得知曹氏有件寶物,即地寶卷一百零一位的地靈骨,能重蘊根骨,築基固元。
在一番交流,加之承諾突破沸血,便堂堂正正上門拜訪,給女孩一個幸福的未來後,曹清漪欣然同意。
只不過地靈骨是拿到了,但兩人關係也暴露了。
之後陳世天暗示,曹清漪提議,兩人便準備來一出私奔。
商量一起外出,數年後,陳世天修爲突破,兩人去,三人歸,再恩恩愛愛地回到曹氏,到時候自然能得到祝福。
可他倆終究小看了曹氏。
作爲四方城大族,關係網龐大,在兩人出城沒多久,便被發現了蹤跡,要是被抓住,那可就慘了。
到時候曹清漪或許失去的只是愛情,但他陳世天十之八九失去的將是生命。
想到這,陳世天心裡更覺不安。
行走在河邊的冷風中,飄碎的踩碎的都是痛。
河風雖冷,但冷不過心底的寒意。
“天哥,呼呼我真的跑不動了,要不我們呼呼歇會吧”曹清漪小臉漲的通紅,青蔥的縷縷秀髮,也因汗水黏在臉上,很難受。
“清漪,堅持,相信天哥,我們只要再跑一會,就能進山了,到時候我撫琴,你鼓瑟,以山水作伴,便能永遠在一起了。”陳世天也在喘氣,但還是儘量平穩呼吸,一副胸有成竹地說道。
他自然懂,越是這個時候,男人越要穩重,給人依靠之感。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頓了頓,眼睛忽然一亮。
前方,不遠處,河岸邊,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衫男子正負手而立。
其身材十分魁梧,如獅似虎,隱約可見,是個出家人,皮膚有些白皙,眉心有一處紅痕,很有佛性。
而能在這大山中行走,必然本領非凡。
看樣子,是一位得道高僧。
而這類總將假慈悲掛在嘴邊的僧徒最好對付。
陳世天心中靈機一動,連忙帶着曹清漪上前。
他上前半步,猶如虔誠的信徒,拱手行禮。
“大師救命!小生陳林,我與我家娘子出門遊玩,無意間偶遇強人,遭遇追殺,如今疲於奔命,
望大師念及出家人慈悲,救上一救,小生一定感激不盡!”
說罷又連鞠數躬。
言辭懇切,表情真摯,加上那容貌,當真別說女子,就連男子都拒絕不了。
只不過,面前之人,不是誰,而是林末。
他雖然不知兩人底細,但從隱約聽見的談話中,也大致能聽出一些東西。
兩人應該還不是夫妻,而男子貌似以愛爲藉口,騙這女孩一起離傢俬奔。
瞧這模樣,應該是出富家女窮書生的本子。
在前世時,他便最爲不喜那種陰柔造作,無一點陽剛氣概,做事還無半點擔當的男子。
你他孃的喜歡就去追,哄騙自己所愛之人與家裡決裂是什麼玩意?
還進了山,你鼓瑟,我撫琴,雙宿雙棲,山水爲伴,永遠在一起,怎麼不直接挖個坑,埋一起,直接也省得多事。
真愛一個人,會讓其與家裡人分別?
而眼前女子,不知是被看護的太好,還是什麼戀愛腦的玩意,這樣都一副認認真真的模樣,讓人想不明白。
不過他此行目的是爲了與那接應之人接洽,而本身又是外人,不好隨意插手,也懶得當什麼好人。
林末瞥了一眼身前之人,也不說話,只是衣袖一展。
原本還在躬身行禮,未曾起身的陳世天便瞬間身子一輕,如受狂風吹拂般,踉蹌飛起,一個狗吃屎,落在了數米開外。
惹得那曹清漪聲聲驚呼,連忙上前,將其扶起。
這才發現,單是那輕輕一記甩袖,勁風橫掃,竟使得陳世天腿骨盡皆斷裂,
換言之,如今他想跑都跑不了了……
想到被曹氏之人追上的後果,陳世天來不及憤恨,竟直接眼眶一紅。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看得曹清漪心中又急又怒,頓時杏目圓睜,青蔥玉指指向一旁若無其事的林末。
“你這禿驢,不幫就不幫!怎麼還隨手傷人!”
林末不聲不響,並不回話,只是看着那繚繞着薄薄水霧的河面。
無視是對一個人最大的傷害。
“你…………!”曹清漪心頭大怒,作爲曹氏嫡女,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可話未說完,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破風聲。
六七道黑影急衝而來,速度之快,如雨中飛隼,數息時間便落到了衆人身前。
爲首一人,大概是四五十歲的年齡,身材高大,容貌甚偉,五官與曹清漪有幾分相似。
身穿一襲黑袍,其上以華貴的金線勾勒出數朵半開蓮花,看氣質便是久居高位之人。
其後衆人,氣血澎湃,氣息灼烈,盡皆武道成就非凡。
“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男子一出現,便眉頭緊皺,沉聲說道。
目光直接落在曹清漪身上,看也不看地上輕聲抽氣的陳世天一眼。
“爲一介外人,欺騙愛你護你的父親,遠離生長多年的家族,甚至偷盜族中至寶,你當真是……當真是太讓爲父失望了!”
男人眉間出現一抹疲憊,本想怒斥發泄一番,可看着自家女兒泫然欲泣的模樣,話到嘴邊,卻一句重話也說不出。
剩下的只是心疼。
而曹清漪聞聲也是一怔,心中瞬間一酸,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又一言不發,只低着頭。
至於陳世天,乾脆直接側過腦袋,不應聲。
“回來吧,鬧也鬧了,你要知道,曹氏纔是你的家,無論走到哪,你終究姓曹。”
男子輕嘆一聲說道
說話的同時,觀察着兩人着裝,重點看向那地上的陳世天。
當看見其懷裡略微鼓脹的一片,心中瞬間安定。
他猜的沒錯,地靈骨是築基珍寶,武夫煉化後足以蘊養出一副靈骨,增強氣血,提升身體底蘊,如此珍寶不是一介普通肉身境武夫短時間能煉化的。
“那天哥應該和我一起回去,他不回,我不回。”
曹清漪心中涌起一陣感動,嘴脣微咬,輕聲說道。
說罷,期待地看向金袍男子。
“我會將其放到其他城鎮,保證其不死,安安穩穩地生活一輩子。”
男子答非所問,沉聲說道。
開什麼玩笑,他曹金烈是什麼地位?
騙他女兒,偷他至寶,還想一起回去?
他已經打定主意,此間事了,便將陳世天徹底廢掉,隨後賣至青樓,做一輩子公鴨。
安安穩穩地生活一輩子
此話一出,地上的陳世天瞬間臉色微變,身體緊繃,直直地看着曹金烈,一字一句道:
“伯父可曾聽過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您爲什麼,爲什麼一點機會都不願給我?”
字字停頓,讓人一聽便能感受到其莫大的決心。
聽得一旁曹清漪怔怔發神。
不過曹金烈這種老江湖,顯然不吃這一套,只是笑了笑,並不回話。
“爹,我從小到大求過你不少事,求過珍惜玩偶,求過奇花仙芭,也求過爹孃身心康健……”
曹清漪彷彿下定決心,輕聲說道,
“你女兒我再求你一件事,就把天哥兒當普通族人,給其一個機會……
以及,把此人殺掉!”
她目光變得冷冽,直接指着旁的林末,一字一頓。
這陌生和尚,動了她心愛之人,當拿回權力之時,自然要讓其付出代價!
一旁的陳世天微微發愣。
而另一邊的曹金烈看着一臉認真的曹清漪,同樣怔怔失神。
女兒,終於長大了。
也罷。
他輕嘆一聲。
無力地揮了揮手。
兩個勁裝大漢收到信號,嘆息一聲,緩步上前,準備下狠手。
萍水相逢,其實他們並無衝突仇怨,但世間之事哪能簡單對錯劃分,更多是立場選擇。
在此,只能說抱歉了。
可就在這時,嘩啦嘩啦。
遠處沙沱河上,上游,傳來一陣破浪聲。
薄霧之中,出現一團越來越大的黑影。
“乘這麼大的船嗎?”
林末輕聲說道,眉頭微皺。
如此湍急的河流,這麼大的船,到時候要怎麼上岸?
說話間,一旁正在安撫曹清漪的曹金烈,無意看見林末的正面。
頓時神情一窒,連忙站起身子,想到此處地域,下意識便揮手止住手下之人的動作。
澀聲道:
“閣下……可是姓林?”
他言語謹慎,甚至帶着幾分卑微,一時讓身邊之人有些疑惑。
“你認識我?”
林末轉過頭,平淡道。
注意力依舊在江上。
那黑影已經出現,那是一座高達數十尺的四牙大船,看模樣,有點像傳聞中,大周軍方的黃龍船。
其上,船伕沒幾人,船首一處,有一白色人影,佇立不動。
而另一邊,趁着林末回頭,曹金烈恰好看見那敞開衣襟中,強悍胸肌上的點點赤鱗,立即心神大震,面如土色:
“認識。”
說着便深深拱手,長鞠數息。
“哦?”
林末頭也沒回,隨口道。
他視線還在那黃龍船上。
那白色人影逐漸清晰,是位書生模樣。
一手負於背後,一手平攤,似乎感覺到林末視線,也是輕輕笑了笑,做了給貌似挑釁的動作。
曹金烈循着林末的目光望去,看着那巨大的黃龍船,去勢不減,乘風破浪,不知是大周那位大人物。
“我不喜歡被人指着。”
下一刻,身前那襲黑袍輕聲道。
像在自言自語,又似說與風聽。
曹金烈,面色一冷,下一刻竟直接一把扯過身旁的曹清漪。
咔嚓!
瞬間只聽見骨裂聲。
女孩從手指到手臂,一下子被生生擰成麻花,將其疼得,未想到質問,便霎時大哭了出來。
可惜,那一向慈愛,說話都只會細聲細語的男人,卻是一臉冷漠,半點眼神都未給她,而是隨後朝林末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曹某自然聽過霸王名聲,只是久不得見,引以爲憾,如今倒是得償所願,
而我這不爭氣的女兒卻冒犯霸王,甚是慚愧,懇請大人饒她一次!”
說着曹金烈再次低下頭。
另外那兩名方纔準備上前的大漢,愣神半會後,也是想到什麼,下意識屏住呼吸,查看身體狀況,同樣拱手行禮。
林末沒有答話,如視衆人於無物。
他看向前方,眼神越來越冷。
眼前那黃龍船上之人,已經看見他,卻未曾有半點停下之意
“霸王.”曹金烈見林末沉默,心中越來越沉,想起眼前之人往日的戰績,正欲繼續開口解釋,
而將要說話間,卻見眼前男人微微地伸手,頓時心底大喜。
“多謝霸王,大人不計小人過!”
再次長鞠。
說罷便強行扶起還在哭泣的曹清漪,已經如同死狗的陳世天。
帶着一衆人,連忙往後撤去。
而就在曹金烈剛準備轉身時,突然愣住,雙眼瞪大。
只見那一襲高大的黑衣忽地動了,腳一踢,不遠處一根巨木瞬間斷裂,落入河中。
緊接着,人影落下。
一人踏樹,如一葉扁舟,逆着湍急的河流,竟逆勢而上,對着那四層樓高的黃龍船直衝而去!
黑衫之人,手一伸,一根丈許長的黑槍出現在其手中。
轟!
炸裂的血氣驟然瀰漫,竟一下將青天染紅,連狂涌的河水都似乎靜止了一瞬。
奔流濤濤,沸如暴怒,一人獨行!
龐大的氣血以及意勁加持下,那黑槍一下子變粗變長,猶如一條猙獰的黑龍,往前方河面鑽去。
轟!
兩船相撞!
只見,那一葉輕舟兀地後端向上而起,而那龐大的黃龍船,卻陡然靜止,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嘩啦!
洶涌的水流聲,在此時,猶如那黑龍在咆哮。
那黑槍,彎如弦月!
那巨船,開始顫抖!
這一端,巨木緩緩下沉!
這一端,大船驟然挑起!
船上那白衣書生身形劇烈搖晃,膽氣盡喪,他臉上再無半點從容。
他惶恐地看向船下那面無表情的臉。
這個男人
轟!
下一刻,巨船瞬間被掀翻,哀鳴一聲,側落於大江之內,掀起高高的浪潮!烈烈的水花!
滾滾東流天地力,江上一槍鬼神驚。
對岸的曹金烈周身冰冷,看着那槍挑巨船,久久平靜不下來,嘴裡呢喃:
“這這..真是霸王?.”
一旁原在哭泣的曹清漪也愣住了神,竟忘了疼痛,呆呆地看向河面。
大江之上,巨木砸回水面,黑衣持白衣,順流而下,飄然落至對岸。
今天一直在外奔波,來不及分章,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