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模糊,不僅僅忘記曾經怎樣相遇。妖物謝夕嵐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做妖久一點,還是做人久一點,就像是一個分不清方向的落寞飛鳥,在尋找生存的真諦。
一場浩劫,一場相遇,記憶中的你,冰冷沒有溫度,但你的軀體依然給予追隨你的人足夠的安全感,她怎麼也沒有料到,有朝一日,還有再相見的一日,只是可惜,今日她是妖,他是人。
抱着複雜的心緒,謝夕嵐編了一個奇怪的理由,她想好好的再看看張荼,見一見,看一看,他是否一如從前。
張荼遙遙地看着,土黃色屏障外的衆妖,虎妖和那個酷似謝夕嵐的女子已經率先讓出了足夠的安全距離,只是那女子淺笑中帶着一絲緊張,雙手不由自主地絞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行爲終於引起了城頭上的張荼注意,謝夕嵐欣喜地擺擺手,用最簡單的肢體語言示意張荼出城一見。
徐團集和張荼面面相覷,這是要做什麼,何談?
同時縈繞在二人心頭的是濃濃的憂慮,若是妖族只知道屠戮和嗜血,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懂得智慧的運用,懂得去體悟人心的可怖,當強橫的體魄配上人心的鬼魅,那時,才真正是人族的心腹大患。
張荼示意徐團集稍安毋躁,便是藝高人膽大的孤身出城,可是在剛剛踏出地脈守護的一瞬間,妖族的獨特迎接方式撲面而來。
“吼……”
震耳欲聾的百獸嘶吼,在踏出的瞬間迎面而來,似天雷在震盪一般,地面都隱隱發生了顫慄,謝夕嵐嘴角浮起了一絲促狹的笑意。
“哼。”
一聲悶哼響起,張荼險些被獸吼音浪給重新衝回了守護之內,如同一葉扁舟,在風暴匯聚的大海之上勉勵掙扎,帶到嘶吼消弭,張荼只覺得頭部仍舊嗡嗡發矇。
“感受到我們的誠意了吧,年輕的人族強者。”斑斕猛虎虎口開合,卻是一個渾厚的男音響起,但是仍舊透露出一股子難以掩飾的野性。
張荼眉頭微蹙,好歹是見多識廣,對於妖獸口吐人言,心中還是有些預料。
“不知諸位,這是何意?”張荼蹙眉,看着眼前的這般景象,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但是隱隱有着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打量。
“陰陽歸一,古城臨塵,但是古城中有我們妖族的聖物,而我們則是奉妖皇之命,迎回我妖族聖物,原本此地沒有足夠的實力威脅我等,昨日暗瓊回來與我說,你竟是可以在她面前輕易的全身而退,那麼我也沒有必要再進行這種水磨工夫來打破着地脈守護。”
虎妖侃侃而談,在它的話語中,無非是張荼的實力讓他足以直視,也正因爲張荼的實力足以破話他們的計劃,所以纔有了談判的想法。
“你們的聖物,又是什麼?”
虎妖淡淡說道:“沒什麼,在你們眼中不過是一個土黃色的珠子罷了,此城之中應該是破碎的一角,會是放在城心的位置,還比較顯眼。”
張荼聽到虎妖的話語,忍不住翻起了白眼,說道:“你這般告訴我,你覺得我會給你們?你所謂的妖族聖物,應該便是大地之心?傳說中大地亦是孕育出一代絕世妖皇,在其雲落後,破碎的妖丹,被稱之爲大地之心。”
“還是你覺得,我真的不知道地脈守護的核心,便是這大地之心麼?沒有大地之心,你縱使有通天之力,亦是無法驅使地脈,化作守護之力。”
看到張荼譏誚的眼神,黃虎沒有任何的變化和反應,或者說虎臉之上也看不出太多的情緒,永恆不變的,是那不曾祛除的野性。
“試試唄,萬一成功了呢?”黃虎被揭穿之後,沒有一絲一毫的尷尬,反而繼續說道:“我並沒有哄騙與你,你們琅琊城一旦交出大地之心,我即可率領八境以上的妖族逃走,至於八境以下的,就留給你們作爲磨刀石吧。”
“你要想好了,我還是很有誠意的。”
張荼笑着搖搖頭,聲音很輕緩,似乎並不焦急,說道:“一旦地脈守護化作烏有,你覺得琅琊古城還有存在的可能麼?你讓我把城中近乎百萬的姓名,全部系在你的一句話語之上,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你,配麼?”
“吼……吼……”
張荼話音剛落,便見一個一頭青牛越衆而出,一雙眸子直欲噴火,那綢緞般順滑的毛髮,以及日光下仍舊寒光閃閃的牛角,無不彰顯着這是一個不好惹的主。
嘶吼一陣之後,似是發泄着自身的憤恨,徑直向着張荼攻去,頭上雙角綻放出璀璨的光華,長槍與犄角碰撞,不時爆發出一片片絢爛的神光。
“哞!”
一道道可怕的電光在自它口中狂亂劈出,隆隆雷鳴之聲響徹天際,震耳欲聾,恐怖的雷光交織在陣中,到處都是可怕的閃電,聲勢浩大之際!
驟然,槍影漫天飛舞,準確的擊碎每一道閃電,目中寒芒保障,青光奪目,那銳利的槍芒,彷彿要撕碎整片虛空,整片戰場都化作了一片青色的海洋,那氣息,直欲吞天地。
謝夕嵐看着悍然迎戰的張荼,目中神采奕奕,她可以確定,張荼便是那片天地之中的張荼,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他爲什麼不使用以前的鬥戰法,而是轉爲木系,但是那股永不服輸的勁頭,就像永動機一般噴薄的戰意,卻是獨此一家的,別無分號。
有些人,真的是烙印在了骨子裡,當他出現的時候,只需要站在那裡,便可以輕易地分辨出,他是他。
青牛似是怒極,不斷的噴出濃郁的青色閃電,欲要將張荼硬生生地劈殺於此,此時此刻,張荼看着那似曾相識的容顏,那眼中的光彩,似是夢境中的那雙清理眸子,如夢似幻,卻又是異常的熟悉。
一瞬間,張荼覺得,她真的不是謝夕嵐,同時,他又覺得,這纔是真正的謝夕嵐,到底誰是謝夕嵐。
不僅僅是天地他看不明白,就連身邊的許多人,他都已經無力分辨和看清,如今唯一能夠相信的,不過是手中長槍!
“眼見爲虛,心聽則實!”
一聲滄桑的輕吟,漫天槍影消失不見,所有的閃電盡皆不能近身,在身遭全部霍然炸裂,綻放出一片片絢爛的光芒。
相思長槍如同死神勾魂鎖一般,徑直刺向閃電青牛,這一槍,如同刺破時空一般,哪怕是青牛不斷的抵抗,恐怖的靈力在劇烈的波動。
黃虎微微有些色變,而謝夕嵐的臉上則是漸漸露出了興奮的神采,昔年那一劍出,天地肅的絕世風采,是她心中永遠的烙印,而這一個烙印,在第三槍盲龍之下,隱隱有被喚醒的趨勢。
天地再變,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但是唯一不變的,是心中記憶中的那一抹色彩。
“噗!”
縱然是青牛竭力抵擋,但終歸是難當這一槍的鋒銳,盲龍,徑直擊碎了漫天雷霆,洞穿了牛首。
青牛發出了最後一聲無比憤怒的咆哮,最終雙目無神的倒地,再也沒了氣息,戰鬥就這樣結束了,短暫而絢爛,殘酷而直接。
“這就是你們妖族的誠意麼?”張荼笑道,當着衆多妖族的面,徑直將青牛龐大的身軀收入了城主令中。
“我妖族,還是可以看得上一個光明磊落,妖族之中種族衆多,信奉的就是一個叢林法則,一切都是弱肉強食罷了。”
黃虎不急不慢地說道:“你若是死在了盤青手裡,那是你自己實力不足,是暗瓊判斷出錯,但是同樣的,盤青死在了你的手裡,證明你有與我一戰的實力,也就有了跟我對話的資格,所以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妖族之中永遠都尊崇強者,而對抗本來就是生靈生存的常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叢林法則,世界通用。
張荼整個人的腦袋上都冒出了一堆的問號,甚至一度思考,妖族是不是就是戮血政策的一個試驗品。
其實張荼想錯了,妖族若是想要超脫,要比人族難上太多,妖族之強,強在前期,而人族是真正擁有着無窮潛力的種族,要不也不會被選中作爲文明以及生命進化的觀摩對象,因爲人族有着無與倫比的創造力。
哪怕是在末法時代,依舊可以另闢蹊徑,憑藉着死物,鍛造出創世的本能,若是未曾干擾原本世界進度,誰又知道智能生命是否可以成功降世。
那對於智能生命,人族是不是最弱的創世者。
張荼笑道:“交易是不可能交易的,大地之心是如今人族賴以生存的根本,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黃虎說道:“唯有低級妖獸啓靈需要人族血肉,而一旦登堂入室,人族血肉反而成了桎梏,所以你可以大膽放心的。”
“做你的春秋大夢,我只相信我手中長槍,給予你大地之心,那和那些自己洗好了澡,自己脫好了毛,最後撒上香料,走進狼羣,祈求狼羣不要吃了她蠢貨有什麼區別?”
說罷,張荼便是頭也不回的離去,可就在即將踏入守護之中之時,聽見黃虎冷幽幽地說道:“地脈守護之中,不過是這片地域的一部分人口而已,這幾日,本王已經獵殺了不下萬餘,那散落天下恍如繁星的村寨,其中的生靈,閣下就真的不在乎了麼?”
“威脅我?那我們可以比比賽,是你們獵殺人族快,還是我誅妖比較快,獎勵嘛,沒有!有興趣,比比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