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黑齒王之死
晉城。
這座千年古城正陷入戰火之中，寬闊的城牆上，人如螻蟻，廝殺不停。
而在戰場的數裡之外，被大軍重重拱衛的黑齒王汗帳內，同樣是廝殺不停。
有女子的慘叫聲，求饒聲不斷響起，同時伴隨着粗厚的喘息。
良久，慘叫聲漸漸低沉，纔有一個氣咻咻彷彿野獸一樣的聲音吼起來。
“換一個！”
不一片刻，又一個如花少女如羔羊般被送入汗帳，然後就是新一輪的慘叫和求饒……
“第十七個了。”
汗帳外，除了殺氣騰騰的守衛之外，還有六個中年男人，他們穿着明顯屬於中原漢人的衣衫，但在這黑齒王的汗帳外卻地位很超然，甚至說話都無所顧忌。
“國運燃燒，內陽匯聚，迴光返照，看來支撐不到晚上了。”一個面目狹長，有一雙聰慧雙目的中年男子悠然斷定。
“怎麼會提前一天？”有人疑惑道。
“道門的測算也不可能準確到具體的時辰，只差一天，已經不錯了。”
“是啊，三十年了，也該告一段落了，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唏噓，三十年前，咱們這位大汗還是五歲的孩童。”又一個青衣男子嘆道，似乎有些傷感，他們六人自稱中原六怪，從小教授黑齒王文武韜略，助他一統草原，如今，卻親手將黑齒王送入深淵。
“不過我們也算不辱使命，只是可悲可嘆，黑齒大軍南下，多少生靈塗炭，我們六大門閥就是罪魁禍首。”一個長鬚男子悲憫地道。
“遠志兄還是這麼悲天憫人啊，說起來，我倒是遺憾，不能親眼見到那條草原黑龍崛起。”又一個面目較爲年輕的男子開口，他一邊說着話，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着四周，顯然另有心思。
但他此言一出，其他幾人都沉默下來，顯然對此事很看重。
良久，那個長鬚男子像是自言自語地道：“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吧，我們用三十年的時間，扶持黑齒王這條本該爲王前驅的蟒蛇，用了各種手段，將他扶正爲一條蛟龍，甚至一路攻破大燕王都，掘了大燕的祖墳，這條釜底抽薪之計……應該至少消耗掉那黑龍的三成國運吧？”
他往日也是智謀過人，城府深沉，但今日一旦黑齒王因爲國運燃燒而暴斃，他們這六個撫養黑齒王的中原師傅絕對會被憤怒的黑齒大軍撕成碎片。
雖說他們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但臨死之前，總還難免患得患失。
“不會有差錯的，除非，道門的測算錯了……”那面目很年輕的男子很斷然地道，像是很自信，可下一句話，就證明他也有點忐忑。
六個男人都是一陣沉默，又過了半晌，那面目狹長的男子忽然開口，“今南有鹿城盧氏五萬大軍陳兵晉城以南五十里，西有安西州崔氏徵集十萬大軍阻十萬黑齒大軍於靈州，東有寧城王氏，衛城張氏，集結十萬大軍阻十萬黑齒大軍於陳州。”
“另有四大世家響應，這般局勢，只要黑齒王暴斃，他帶來的三十萬大軍必將灰飛煙滅，草原人口和財富在未來百年之內都得不到恢復，那條黑龍就算真的出世，又能怎樣？”
“吾輩忍萬世罵名，換中原百年安寧，這等功德就算無人知曉，又如何？”
“而百年時間，中原難道還不能出一位雄主？”
衆人仍是沉默，但都是心知肚明，六大門閥，十二世家都有自己的野心，倘若不是那條草原黑龍實在是來勢洶洶，他們也不會暫時聯合起來。
“諸位……”又有一人開口，但卻有一陣淒厲的慘叫打斷了那人的話，但這慘叫聲卻不是女子傳來的，而是黑齒王，他在汗帳之中發出不似人聲的嚎叫。
汗帳外，黑齒王的部下焦急的衝進去，更有一個黑齒老者衝着那六個中原男子呵斥，但他們只是站在那裡，微笑着，像是在欣賞夕陽西下，那一輪如火的太陽緩緩落下，無比壯觀的場景。
除了那個較爲年輕的男子，他忽然掉頭就跑，不遠處一座營帳中衝出數人，牽着高頭大馬，這年輕人一躍而起，催馬便走。
竟是不想爲黑齒王陪葬。
“呵呵，宋閥！”
其他五人見此，冷笑一聲，不屑的很。
“大汗死了！”
嚎啕大哭的聲音衝破汗帳，衝破黑齒大營，一羣眼珠子都紅了的黑齒王親衛像野獸一樣衝出來，顯然他們早就想砍死這幾個中原人了……
“咻咻咻！”
兩排弩箭攢射過去，這羣黑齒王親衛直接被射成刺蝟，更多黑齒士兵涌來，護着這五個中原男子，迅速撤退，嗯？
原來大家都是無恥之人！幸會幸會。
嚎啕大哭的聲音越發巨大，越匯越多，羣龍無首便是如此，那五個中原男子本就在黑齒軍中身份特殊，很多將領都是關係莫逆，此時更無人敢攔，眼瞅着就要離開黑齒大營。
突然！
“咚！”
一個極具穿透力，聲音卻不高的聲響壓過一切。
然後是第二下。
“咚！咚！”
那五個中原男子一臉錯愕，回頭望去，卻見不知何時，原本晴朗的天空中陰雲密佈，更有狂風吹於九天之上，猶如一條黑龍，自遙遠的北方呼嘯而來！
“不好，那黑龍要出世了！”
“這不可能，道門分明……”
“道門個屁，那黑龍分明是想借黑齒王的身體出世，慘了，我們努力三十年，竟是爲這黑龍做嫁妝！”一人悲呼，全身都在發抖，而這種絕望感瞬間籠罩幾人心頭，他們以爲萬無一失，結果卻一手促成了最糟糕的局面。
“怎麼辦？怎麼辦？”
一人喃喃自語着，只剩下巨大的恐懼，因爲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他們到底做了什麼？
因爲若是真正的黑龍出世，那也得一點點發展，一步步強大，至少也得十幾年，二十幾年才能一統草原，然後纔會揮軍南下。
可是因爲他們的緣故，這些步驟全部被省卻了，甚至也是因爲他們的緣故，大燕的邊關被騙開，大燕的王都輕而易舉就被攻克。
造孽啊！
一旦黑龍成功借黑齒王的身體出世，那他們六個，就是門閥世家的掘墓人，不，是門閥世家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道門，道門有鬼！我們得把這個消息傳回去！”
五個人不再猶豫，他們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而之前那個宋閥的年輕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他們，太自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