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全員老頭兒
一頓飯改變不了什麼。
儘管李肆在三天裡管了青山坊三頓飯，他都不得不再次拿出一塊仙石來購買物資。
而最後，願意站在他的馬車前的破落戶，一共有五十一個。
除了王雙喜從城外乞丐堆裡帶回來的二十七個，剩下二十四個都是青山坊裡站出來的。
其實很是有一些半大小子，想跟着李肆走，但都被他們的父母一陣棍棒給打了回去，所以能跟過來的，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或者就是不想活了。
因爲算上城外那二十七個，李肆的這支隊伍裡年紀最輕的居然就是他，其他有一個算一個，最年輕的都比他大一倍。
白色的鬍子和眉毛會讓人聯想到的慈祥與灑脫，但花白的鬍子和頭髮，只會顯得更滄桑。
當這幫人洗刷乾淨，換了衣物，一眼望去全都是老頭兒。
但這還不算最極品的。
這羣人裡，斷了一隻手或一條胳膊的有六個，瞎了一隻眼的有三個，感謝王雙喜，沒給他招來瞎了兩隻眼的。
斷了一條腿的有四個，還是感謝王雙喜，老鐵啊。
三個有重病，一直在咳嗽，都咳血了。
還有一個是聾子，交流只能靠比劃。
萬幸，除了這些就再也沒有特殊情況了。
李肆很想勸退他們，但最終還是忍了。
“有會趕車的沒？”
李肆問了一聲，五十一個老頭包括那個聾子都齊刷刷的舉起了手。
“我是說特別精通，同時還要認識路，會照料馬的那種。”李肆不得不不補充了一句。
但五十一個老頭兒的手就沒放下來過，他幾乎以爲這幫傢伙是在逗他玩。
“那你來吧。”
李肆指了指賽春風的老爹，叫喪門釘的那個，鬼知道他爲什麼要來，但過去三天三頓飯他的確是一頓不拉。
他女兒給他做的飯一口都不吃，李肆的飯能幹九大碗……
喪門釘一聲不吭的拄着柺杖挪過來，上了馬車，往那一坐，真像一個喪門釘。
其他的老頭兒齊刷刷的又把手放下，神情漠然，超然物外，與我無關，就算一個個都拿着刀劍長槍，也更像是一羣老頭兒在放羊。
不是憊懶，不是消沉，總之是一種李肆都無法形容的詭異感覺。
“有腿腳好的，眼神好的沒有，我需要幾個探子。”
李肆再問，結果除了那三個重病的傢伙偶爾一陣劇烈的咳嗽，無人舉手，好嘛。
“那就出發吧，你們三個，斷腿的上車，嗯，你們三個，咳嗽的，也上車吧。”李肆有點可憐那頭老馬，雖然說老馬配老頭兒，簡稱老頭兒樂，但他這車上拉的物資委實有點多。
眼瞅着瘦骨嶙峋的老馬艱難起步，李肆都跟着揪心。
剩餘的老頭兒們稀稀拉拉的跟上，在青山坊上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好像一支送葬的隊伍。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笑，當然也沒有人哭，只是麻木的看着。
“爹——”
是賽春風在哭嚎，撕心裂肺，她只有十六歲。
出了坊門，天上大太陽掛着，街道上也一切正常，李肆也終於再次看到了胖胖的李管家，他衝着李肆笑，李肆也衝着他溫和的笑。
沿途好多人對李肆這支隊伍報以熱情的笑容，李肆也回以熱情的笑容。
只有老頭兒們麻木着。
出了青山小鎮的城門，喪門釘卻把馬車拐了個彎，不是衝着李肆來時的方向，而是奔向了青山小鎮的西北方向，這邊也有一條路，不過荒草叢生，看來很少走人。
李肆也沒問，因爲他來時的那條路，確實很少見到野獸或妖獸，除非進入深山。
向前走了七八里，道路還算平坦，沿途也能看見幾處用石牆圍起來的田莊廢墟。
“在這裡歇一下。”
走出約莫十里地後，眼瞅着道路就要拐向一座低矮的山樑，山樑後面就是連綿不絕的羣山，李肆出口道。
喪門釘輕輕抖動繮繩，老馬立刻止步，不用吩咐什麼，已經有幾個老頭從路邊搬來石頭，架住馬車四角，手腳麻利的給老馬卸車，兩個忙着給老馬梳理毛髮，其餘的已經在割草，好像在伺候馬祖宗。
其餘的老頭兒也沒有一個閒着的，搬石頭的搬石頭，壘牆的壘牆，以馬車爲中心，四個方向，不到片刻，四堵半人高，長度只有三四米的石牆就壘了起來。
然後一羣老頭兒這才坐下來歇息，拿盾的坐石牆缺口，拿槍的靠石牆，至於喪門釘等三個斷腿的，咳嗽的老頭兒壓根就沒下車，就着車上的精鋼構件，木質構件，咔咔咔一陣組裝，不一會兒，一具神臂弩就組裝出來，除了少了一隻手的六個老頭兒，其餘人手一具。
這真是意外的驚喜。
“喪門釘，你們怎麼會組裝這神臂弩？”
李肆終於忍不住開口。
但喪門釘一聲不吭，倒是另外一個斷腿的白髮老頭兒嘿嘿笑道：“原來這叫神臂弩，名字是好名字，就是威力小了點，和手弩差不多，話說，少鏢頭，你都能管牛尾巴叫一聲牛叔，我張三瘋還當不得你一聲張大爺？當年你爹還得管我叫一聲老哥哥。”
李肆默然，那張三瘋卻繼續道：“我們一羣老不死的，可不是吃不上飯才跑來跟着你去送死，你範家做事不得人心，你爹懼內，你娘獨斷，若只獨斷也罷了，還只想着孃家，她若不是過於偏信孃家人，對她的堂弟言聽計從，並讓其負責內外大小事務，何至於被人毒害？”
“過去這些年，她孃家得了青山鏢局多少好處，小富之家居然能成爲一坊之主，一家子鼠目寸光之輩，但那又如何，沒有了靠山，一家老小現在不也吃糠度日，比豬狗還不如。”
“只是，李家坊的今天，極有可能是我青山坊的明日，我們這些老骨頭看得明白，卻有心無力，所以，我們纔會選擇幫少鏢頭一把，既是爲你範家，也是爲我等兒孫，更是爲了青山坊。”
“這幾日，少鏢頭行事，我們都看在眼裡，穩健老辣之處，當真令我等欣慰，值得我們這把老骨頭豁出去了，說句大實話，當年總鏢頭若有少鏢頭今日三分手段，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這話沒法接。
李肆就只能拱拱手，又對四周一衆老頭兒略一拱手，這禮節便算全了，之前的話題，到此爲止。
“張三爺，太陰山很大，我觀出小鎮的路有四條，我們爲何選這一條？”
“嘿嘿，因爲這一條，是通向西峽關的路，西峽關是我人族大夏仙國的邊關要地，更是抵禦妖獸鬼物入侵的前線，你道青山鏢局爲何起家？便是以供應前線軍資而起，兩百年前，青山鏢局範，李，張，王，田，孫六大總鏢頭看重這裡，決定在此地建城屯田，蓄養家畜，同時修出一條通往西峽關的道路。”
“由於此地距離西峽關只有三百里，物資轉運會更方便，利潤也更高，加之當時青山鏢局在軍中也有人脈關係，所以這就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這樣的利潤整整持續了五十年，也靠着這些利潤青山鏢局在此地興建了青山鎮，當時盛況，據說堪比州郡大城。”
“但後來，隨着軍中的人脈關係沒了，就有大商賈效仿青山鏢局，在太陰山另一山脈中修建城池屯田，他們在國中都有關係，所以青山小鎮一下子就衰落了，好在之前積累頗多，吃了幾十年的老本，後來各家都放棄了，只有範家三代還在爲此努力奔走，希望能重振當初的榮光，唉！”
一聲長嘆過後，張三瘋才繼續道：“沒有了供養運輸軍資這個大生意，青山小鎮就徹底沒有了活路，此地遠離州郡大城，山高路遠，商旅難至，就算能自給自足，但這些年，越境的妖獸越來越多，它們盤踞於太陰山西峽關以西大片區域，經常形成獸潮衝擊我們青山鎮。”
“這一次，若不是你帶回來可以鎮壓鬼物的大墨玄石，鎮上的幾大家族，已經準備遷徙了。”
“所以，我們這次選擇前往西峽關的這條路，其實是最安全的，畢竟西峽關的守軍也會經常出來掃蕩妖獸，越靠近西峽關就越見不到大型妖獸。”
“另外，我們還可以去西峽關去購買些物資，看你出手闊綽的樣子，手中應該還有幾塊仙石，我們這些老傢伙湊吧湊吧，也有五塊仙石，此行，那幫人是等着咱們全都死在外面，看咱們的笑話，但我們偏要崩他們一口牙。”
原來如此。
李肆點點頭，這些老頭兒還挺能折騰，但也沒再說什麼，什麼都不必說了，這些老頭兒一個個比猴子還精，偏偏主意還正，搞來搞去，還成了他們在提攜後輩。
好嘛！
“少鏢頭，你這是準備組裝的投石機？”此時另外一個咳嗽不止的老頭兒就開口問道，馬車上裝了不少的物資，但除了那一百具神臂弩外，李肆還準備了一臺小型投石機，這玩意結構簡單，組裝方便，屬於他看家的手藝了，怎麼可能落下。
“是。”
“少鏢頭，恕我直言，這玩意其實不太好用，一來發射緩慢，二來準頭不足，三來嘛，妖獸全都是速度很快，又機敏的，用神臂弩都很難命中，何況投石機？”
“此事，我自有主張。”李肆淡淡開口，三下五除二組裝好投石機，並固定在馬車上，他從一開始要自己打造馬車的時候就專門爲這臺投石機安排了位置，連絞索，配重都準備好了。
一羣老頭兒就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李肆吭哧吭哧的拉動絞索，最終固定在馬車上，這是隨時待發的狀態呀，可是真的有用嗎？
另外，發射的居然不是石彈而是一根鐵索兩端是錘頭，這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