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
霍車下了高腳凳,因爲慌亂,差點掉下去,幸好江陽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衣領。
“謝謝。”
霍車去後院看看,留下了江陽和老二在店裡。
“咳咳。”
江陽揮了揮手。
“對不住,怪我,怪我。”
老二忙把煙掐滅,還把門打開,把他剛纔站的位子空氣往外扇。
待差不多以後,老二進店坐下來,沉默一會兒。
“謝謝。”
他不知道怎麼去表達這種同情的感謝。
引來很多同學和家長圍觀。
老二笑了笑,還真是恩愛啊,就跟幼兒園放學的小學生,見到了家長一樣歡快。
他剛要問江陽微縮模型要什麼風格的建築,外面響起鳴笛聲。
店門推開,霍車走進來,面沉如水,看起來也挺不高興的。
“活該你幸福。”
土木工程和建築學差不多是一個媽生的,然後相愛相殺的兄弟,彼此之間學科有些勾連,他也曾學過一些建築方面的知識,成績可能不太好,但幫忙查一些資料還是可以的。
老二好奇:“怎麼了?”
倆人同時看向外面。
不接受同情?
可這又好像拒絕了別人的好意。
霍車要推門進去,卻發現門鎖了。
這好像在承認自己生活是不幸的,可這已經是他竭盡全力能過好的最好生活了。
丫丫媽媽打斷他:“你去了更沒用!”
他敲了敲門。
“建築啊。”
霍車問:“怎麼回事,有人欺負你們娘倆了?”
每到這時候,老二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老二轉過身子,端量江陽和霍車繪製的圖紙。
丫丫媽媽問:“誰!老霍?”
江陽:“地方、圖紙都還沒定下來。”
若不然呢——
起因無非就是孩子間的矛盾,潑婦的女兒是個胖丫頭,下課一起玩的時候,不知道因爲什麼,用丫丫的話說就是胖丫頭就推了她一下,丫丫氣不過就推了回去,可惜人家胖,她推不動,胖丫頭反過來又推她,丫丫氣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咬了那胖丫頭的胖胳膊一口。
丫丫媽媽:“沒事兒,你別操心了。”
老二心想他這正好可以幫到忙。
還有微縮模型的建築。
所以,在旁邊的人同情的時候,他總是手足無措。
“我老婆來接我了,我先走了。”
他三十年生活的一條主線,就是在接受身邊有一個傻哥哥,他把這一切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認命也好,習慣也罷,這就是生活了。
他說。
霍車去了確實沒用。
霍車想了想,“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學校——”
霍車:“沒,沒什麼。”
事實上,江陽的《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讓他更理解哥哥,也讓他爲哥哥感到驕傲。
霍車沒說話,在門前呆了一會兒,扭頭走出去三步以後,回頭又走了兩步,張口要說話,聲音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他轉過身走了。
他不用去口頭表達感謝了。
老二笑了笑,再次說了一聲謝謝,聲若蚊蠅。江陽沒聽清,只是看了他一眼,以爲他在自言自語,就把目光收回來,在面前的少盤上勾勾畫畫作草圖。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老師叫來了一個同班同學作證,的確是胖丫頭先推的丫丫。
江陽成就了他哥哥的不同。
可丫丫媽媽終究咽不下這口氣。
但聽她語氣,明顯也有憋屈的委屈和憤怒。
江陽:“嗯?”
“我——”
但這不是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不是忽然降臨的厄運。
她看着丫丫委屈的哭,自己忍不住也想哭。
因爲這本書是受他哥哥啓發寫就的。
霍車:“你打開門,我看看丫丫。”
這倒不會說他不想感謝。
丫丫媽媽都討不到好果子吃,霍車這木訥的性子就更不可能了。
他不止一次被人同情過,說他哥哥好可憐啊,或者說他帶着哥哥的生活應該很艱難吧。
就這幾句話,就跟點了炮仗一樣,對方撒起了潑。
他問江陽:“沙盤什麼時候動工,我到時候過去幫忙。”
“沒事,小孩子間的矛盾。”丫丫媽媽說。
可對方不依不饒,說丫丫咬人,心理問題很大,堅持讓老師把丫丫調到別的班。
老二後面的謝謝是謝江陽不知道謝什麼。
可從老師辦公室出去以後,對方家長就一路說丫丫咬人,跟狗一樣。當着那麼多同學的面,事情也弄清楚了,是胖丫頭有錯在先,對方家長還這麼說,丫丫媽媽忍不住嗆了她幾句。
這就好像向特別喜歡的姑娘表白一樣,恨不得在一頁紙上寫上各種各樣的我愛你,然後依舊覺得不能表達心意,深怕對方感受不到,這就讓人挺糾結的。
老二很感謝江陽,但這種感謝很難用合適的詞彙去口頭表達出來。
對方家長是真不要臉啊,什麼難聽的話都能說。丫丫媽媽想罵回去,可在大庭廣衆之下,孩子面前,那些髒話是真罵不出口,最後她只能憋屈又委屈的領着丫丫回來。
因爲對方家長是個毫不講道理的潑婦,陰陽怪氣有一套,丫丫媽媽氣不過回嗆了兩句,對方直接開口就罵,各種帶*的詞兒不住往外蹦,壓根不在乎在學校門口,孩子面前。
這是他從小到大三十多年的生活。
這一下子就捅馬蜂窩了。
他疑惑的看着老二,一時間沒明白過來,“謝什麼?”
老二看見一輛在路對面小區門口見過的豪華商務車停在店前。
他的生活像一口井,掉到裡面,上不來了,有些人落井下石;有些人站在井邊說一些惋惜和同情的話;但呆在井裡的他們,最希望的卻是把他們忽略。
他也真的沒問出什麼,他甚至連門都沒進去,他在院子裡就聽見丫丫媽媽在勸丫丫別跟那孩子玩了,丫丫在屋裡不住地抽泣,委屈萬分的說:“她,她先推,推我的,嗚嗚。”
丫丫媽媽在上班,聽老師說丫丫把同學咬了,忙找了個同事代班,急急忙忙跑到了學校。她想着丫丫咬人了,不管爲什麼終究是不對,就想着賠禮道歉,所以在見到對方家長以後,她低三下四,什麼賠禮道歉和賠償都答應,就是對方說要打狂犬病疫苗,她也一句話沒說。
對方家長這纔不情不願的答應了剛纔老師的調節。
接受同情?
悲慘嗎?
在外人看來是挺悲慘的。
江陽這句“謝什麼”,讓他心裡有些暖。
而代之以行動的話,就好很多了。
“不謝什麼。”
江陽向老二打個招呼,高興的出了店,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就這種家長,霍車去了也用,指不定人家罵起來嗓門還更大了呢。
丫丫媽媽傷心一會兒,終究是冷靜下來。
她摸了摸丫丫的頭,讓她去做作業,她去做飯。
她知道再氣,也只是氣自己,對方穿金戴銀,臉皮厚,她一個單親媽媽能把人家怎麼辦?
只能讓丫丫躲着對方的女兒,以後繞道走,別跟那胖丫頭一起玩。
總不能她去打那胖丫頭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