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對話天子
對於整個大夏高層來說,二皇子的失蹤似乎只是一個小插曲。
畢竟,朝堂上袞袞諸公,誰會在意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皇子的死活?
但江南心頭,卻隱隱有些不安。
因爲從新年伊始的那一天開始,他便再也沒有在府青閣見到大繡衣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
年味兒漸淡。
黎明百姓走街串巷後,又恢復了打工人的辛勞。
街巷上的各種店鋪也逐一開張,一切都宛如平常的年初。
唯有一條命令傳出,京城一月內閉關鎖城,不可進,不可出。
這條命令讓人摸不着頭腦,也引起了市井之間諸多猜疑,但朝廷不予解釋,百姓也沒轍,只能遵守。
不過時間不長,僅僅是一個月而已。
況且京城內也能實現自給自足,所以大家很快就沒把這當回事兒了。
時間,距離正月初一,已經過了十天。
這一天是正月十一。
京城內的目光,逐漸聚焦但另一件事上。
——封王大典,日子定在祭祖大典之前,正月十二的封王大典。
可謂是最近坊間討論得最爲熱鬧的事兒了。
而正是封王大典的前一天
江南被煕元帝傳喚,到了夏宮之中。
進到京城月餘,他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大夏的一國之君。
御書房。
江南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年紀已經不小了,頭髮花白,身材也不算多魁梧。
但僅僅是一身常服,坐在那裡,就給人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
彷彿坐在了萬里山河之上,鎮壓八荒六合。
由於劍廬劍首的特殊身份,江南並未行叩拜之禮。
這也是擁有一品無上存在的劍廬,在大夏的特殊待遇。
不得不說,民間傳聞所謂劍廬乃是“國中之國”,倒也並非空穴來風。
“江南,見過陛下。”他躬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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煕元帝點頭,不知爲何,江南總感覺這位皇帝陛下雖然看起來神采奕奕,但眼中透着一股隱藏極深的疲倦。
“江南,你很好。”
“本來新年第一天便想見一見你,但……被一些瑣事耽擱了。”
“直到今日,才抽出空來。”
煕元帝緩緩開口,他的語氣平和,又對身旁垂首而立的老太監道:“爲鎮西王賜座。”
老太監不敢怠慢,搬來一把看起來就很貴的椅子。
同時,他有些驚訝地望向江南。
要知曉,與君王相對而坐這種事。
整個大夏滿朝文武,也只有兩相,大繡衣,天策上將,御史大夫,煙雲山聖人夫子六人有這個資格。
就連六部尚書,被陛下私底下召見之時,也得看煕元帝的心情。
開心了就讓你坐着。
不開心你就老老實實站着。
但這位鎮西王如今並未正式封王,真要說起來也就是外指繡衣的身份。
陛下卻如此待他,實屬罕見。
安排好江南後,老太監便恭敬退出了房門。
御書房中只剩下江南與煕元帝二人。
江南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忽然,感覺有些感慨。
“江南,怎麼了?”煕元帝見他眼神有異,問道。
江南拱了拱手,感嘆道:“陛下,臣只是心中唏噓——一年前臣還在旬陽縣的大牢裡蹲着,卻不想一年後便與您相對而坐,世事可真是無常……”
此話一出,饒是以煕元帝的氣度,都忍不住愣了半晌。
以往,大多數文武百官與他在一起時,都顯得無比侷促。
思考着如何討他歡心,如何談吐才能彰顯詩書才氣。
但江南卻與他們完全不一樣。
煕元帝長舒了一口氣,“果然不愧是朕欽定的鎮西王,確實與常人完全不同!”
江南:“?”
我就感慨一句,您擱這兒腦補了些什麼東西?
煕元帝擺了擺手,又道:“江南,你今日能坐到朕的對面,憑的皆是鐵打的功勳,旬陽能走出你這等人物,可謂是大夏之幸。”
“陛下您言重了。”
江南拱手,然後問道:“陛下,您百忙之中召見微臣所爲何事?”
他自然知道,煕元帝找他來,不可能是就爲了誇他一番。
“江南,朕知曉你心中對封王之事,有所顧慮。”
說到這裡,煕元帝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朕今日讓你來,只是想與你談談而已。”
江南張了張嘴,剛想說自己沒有顧慮,願爲陛下效犬馬之勞。
但只是一想,都覺得太假了。
便耿直地點了點頭。
如今他的身份,已經用不着一個勁兒地趨炎附勢了。
即便對方是大夏皇帝,亦是如此。
見江南如此直接,煕元帝更是露出滿意之色,首先拋下一顆定心丸,
“江南,你用一年時間能有此番成就,實屬駭人聽聞,朕也能猜到你有秘密,但朕不在乎。”
“朝堂上每個人都有隱秘之事,若朕每一個都去深究,也太過沒有器量了,撐不起一國之業。”
“所以,你覺得朕爲何封力排衆議,封你爲神武鎮西王?”
說罷,煕元帝靜靜地看着江南。
江南沉吟片刻,試探着道:“是因爲臣所屬的劍廬?和身後交好的勢力?”
煕元帝露出讚賞之色。
“不錯,此乃其一。近些年大夏橫亙中州,勢頭威猛,但與其餘勢力邦交卻是日漸寡淡,正好有你的氣運人脈,可彌補其中不足之處。”
“其二,則是朕想要你的忠心。”
煕元帝如此說道。
江南一愣,剛要出聲表態。
卻見煕元帝繼續道:“江南,朕要的不是那種嘴上之言。”
“也不是你對朕的忠心。”
“朕要的是你對大夏黎民百姓的忠心!”
煕元帝長舒了一口氣,“朕心有所感,不久以後,皇權壓不住你,君威也懾不了你。”
“所以日後若是大夏皇室暴君當道,甚至朕入了邪道,危害天下,你大可以誅而殺之!”
“但唯獨對面對大夏,朕想要你心懷黎民!”
江南,人傻了。
原本以爲煕元帝讓他來,是簡單談談封王之事。
卻沒想到,這煕元帝三言兩語,便將對話偏向了詭異的方向。
看着江南震驚的神色,煕元帝緩緩道:“其上所言,你倒也不必擔心朕只是紙上談兵——你應該知曉,當初朕登基之時,便做過這種事了。”
江南一愣。
突然想起那個大家都不敢提起的傳聞。
當初煕元帝便是殺了先帝,才登上的皇位。
不愧是弒君弒父的煕元帝,路子果然夠野。
不過,也正合江南之意。
他深吸一口氣,認真道:“陛下,臣知曉了。”
沒有慷慨呈詞的激昂,但煕元帝卻滿意地點頭。
“那朕在此宣佈——待季柯卸任後,你便爲下一任護國公,持尚方之劍,上打昏君,下斬逆臣,權監大夏!”
江南下意識擡手,想要拱手謝恩。
但卻突然愣住了。
護國公,他是知曉的。
相當於帝師一類的角色,持丹書鐵券,配尚方寶劍,監察滿朝文武,皇親國戚。
在大夏,這個名字並不經常被提起。
但它還有另一個稱呼——繡衣府,大繡衣。
煕元帝這是要他當下一任大繡衣??
可現在的大繡衣季柯不還是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嗎?
在江南愕然的目光中,煕元帝擺了擺手,
“江南,明日是封王大典,做好些準備。朕乏了,你便先回去吧。”
江南起身,躬身行禮:“臣告退。”
至於讓他做下一任大繡衣的原因和霄漢宮中二皇子的去向。
他沒問。
如果煕元帝想說,他自然會說。
如果他不想說,江南估計也問不出來。
歸途之中,江南眉頭緊皺。
從見到煕元帝開始。
他就感覺到一絲彆扭之感。
倒不是說懷疑煕元帝有所陰謀,只是今日所言,不太像是……正常的對話。
“王爺,老奴便送您這兒了。”
皇宮門口,老太監躬身道。
江南點頭:“勞煩公公了。”
說罷,轉身離去。
走在街巷之上。
一層薄薄的雪鋪滿了青石街道,耳邊傳來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其中,隱隱夾雜着悲慟的哭聲。
江南扭過頭一看,才發現是一隊白事人家,正擡着棺木,前往下葬。
盯着哭喪的隊伍,江南的腳步突然停滯。
他想起哪兒不對勁了。
今天煕元帝所說的那些話,怎麼聽怎麼像是在——交代後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