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
微風徐徐間,帶着花香,插着木牌的小土墳正突兀地矗立在草地一處。
草綠色映襯着深色泥土,使得這處格外顯眼,土墳似乎已有些年代,幾乎快於草地持平。
墳上生着些許雜草,但並不茂密,能看出有人會來打理,此時,雜草被風吹得微晃,顯得有些滑稽。
晃動間,雜草突然被拔起,書生模樣的俊逸青年,手中握着雜草。片刻後,他舉高了手,手掌攤開,雜草轉瞬間都被微風帶走飄遠。
等把所有雜草清理完後,顧行知拿起放在地上的酒罈。
他打開壺口,傾斜壺身,把酒灑落在墳前,瞬時土墳白煙冒起,被沾染上的草也看上去悽悽慘慘的。
顧行知不禁笑了出聲,對着小土墳說道:
“路上遇見了點變故,好酒變成了毒酒,就當是將就一下吧。”
說完後,眼神又掃到土墳正中央歪歪扭扭插着的木板。缺角的木板早已被歲月和風吹雨打腐蝕得越發的破舊,上面的深刻的字跡也變得不甚清晰。
顧行知俯身,伸出雙手把木板扶正。
侍者從遠處走開,看到的就是一幅如畫般的畫面。
俊逸的青年,白衣落拓,頸側墨發正隨着他往前俯身的動作,灑落在了面頰。
明明只是普通的事,普通的動作,卻帶着說不出的韻味,令人觸動。
侍者在宮中久了,又常年侍奉在殿下身旁,早已不會被輕易驚到,他心中感嘆之餘,低頭不再不去,也不去打破這些許寂靜。
只是,侍者眼睛掃到扔在地上的酒罈上,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上墳…上毒酒?
這墳裡,埋的怕不是公子的仇家吧!這般狠!
顧行知方纔就察覺到身後有異,他輕拍下手上沾到的塵土,轉過身看着侍者,目光中帶着欣賞:
“身手不錯,找來的還挺快…”
侍者恭敬地對顧行知行禮,“公子,事情辦妥了。”
他接着把一些紙張信息交給了顧行知手上。
顧行知簡單道謝過後,看了眼天,對侍者說道:“辛苦你了,也該回去了。”
說罷,顧行知就轉身朝來時方向走去。
侍者擡腳正欲跟上,眼神卻意外地看到了小土墳上插着的木牌,他的視線被木牌吸引。
那木牌上面的字體工整秀麗,是刀刻着三個大字,雖然有些模糊,但仔細辨認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木牌上的刻的名字是…顧行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者心猛地一跳,瞳孔微縮,他急忙移開了視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上顧行知。
顧行知走了一段,聽着身後不大的腳步聲,轉過頭輕聲說道:“今天的事,你會告訴太子殿下嗎?”
侍者眼睛看着地面,渾身發冷,選擇了此時於他來說最正確的答案:“屬下不會告訴太子殿下,因爲屬下已經是公子身旁的人。”
公子怎麼會知道他是太子殿下派來的,公子纔到宮中幾日啊……
顧行知不解地問道,聲音說得輕緩: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不敢擡頭,你…會騙顧某嗎?”
又是這句話,這句今日跟張夫人說過的話…
侍者身體不受控制地後退了一步,他有些僵硬地擡起頭。
聲音顫抖地說道:“不會。”
顧行知輕嗯了一聲,看了一眼侍者後,又掃了眼天空,天色變得有些暗沉,溫度也降低了些,似是還想下雨。
近來纔剛由春入夏,天氣有稍許怪異,出太陽時很熱,待太陽被烏雲遮住時,又變得有些冷。
他輕聲詢問侍者道:
“可是冷了,那我們就快些回宮中吧。”
侍者也注意到自己的反應過於大了,稍稍平緩了下,順着臺階下來,藉口說自己似是病了。
--
屋內燃着薰香。
室內擺着的東西很少,比起宮中那些華麗的宮殿,侍者有些不明白,皇后爲什麼給了這處給公子。
或者,這處屋子本就是公子挑選的。
淡淡暗香漂浮,令人心曠神怡。
侍者漸漸放鬆下來,坐在一旁仍舊有些不自在,他看着正在桌前沏茶的顧行知說道:
“公子,我回屋子裡睡一覺就好了,你也不用這般麻煩。”
顧行知做完最後一步動作,把熱茶倒入杯中,最後拿着茶杯遞給了侍者,嘴角扯起了一抹笑:
“喝點熱茶吧。”
侍者瞬時有些受寵若驚,他接過熱茶放在嘴巴,輕輕吹着氣。熱氣蒸騰瀰漫,迷糊了侍者的視線,讓他一時間看不清楚對面顧行知的神色。
待茶變涼了一些,侍者滿滿小口喝完熱茶。
“公子,屬下就先離去了。”侍者把杯子放到桌上。
見顧行知點頭答應,侍者邁步走門口位置,一陣細細密密的痛意從腸胃處傳來,雖然並不大,但是足夠難受。
侍者苦笑,他看着顧行知問道:“公子,爲什麼?”
顧行知回以一笑,“方纔在城外,顧某問你可會騙我,你…遲疑了。”
“原來是這樣啊。”
侍者看着顧行知的眼睛,忽然有些不想再糾結那些怪異的地方了。
公子又流露出傷心的神色了,似是像在哭。
公子,是在爲他感到悲傷嗎?
侍者有些想要安慰公子,但是一張口,鮮血就從口中不斷用處。
他曾是呆在太子殿下身旁最長的下人,興許是因爲幸運,也因着一直沒有被安排任務,就一直享受着衆人豔羨的目光,最後瑟縮在東宮這麼久。
但是這幸運,應當是用完了。
果然,人只靠運氣不能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