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雨滴落下,細細密密的帶着涼意。
雨滴從顧行知的面頰劃過,夾雜着細微的癢意,讓他從沉睡中驚醒。
“公子?”
侍衛們看到顧行知醒來,身形晃動,急忙上去攙扶着。
顧行知有些失神。
他喝了穿腸毒酒卻沒有死,甚至身體還沒有任何異樣。
但,造成不幸的起因已經死了,他,現在算是逃出來了嗎?
他皺眉去問一旁的侍衛,“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侍衛很快回道:“公子,是方纔阮府那姑娘讓我們把你帶離的。”
又是那位姑娘啊……
顧行知站直了身子,輕嘆了一聲。
“公子?”侍衛還有些擔憂。
顧行知搖了搖頭,“顧某沒事。”
動作間,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衣袖間掉落。
顧行知看着落在地面的紙條,微微發愣。
他彎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了已經被雨水打溼了幾處的紙條。
看着上面的幾行字,他忍不住嘴角帶笑。
「滾犢子,老孃纔不給你養孩子,先別死,要養自己養去!!!!」
字跡寫得匆忙,末尾還狂野的畫了一個扭曲的豬頭。
能看得出,這字的主人,當時是怎麼的氣急敗壞。
看起來,倒是……有一點可愛。
他現在越發的確信了,這姑娘果然是,與衆不同。
顧行知收緊了手,把紙條從今摺好收回衣袖。
他視線掃向一處。
恍惚間,他在遠處似是見了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
那身影很是慌張,與阮家那二小姐有點相像。
雨滴打溼了顧行知的衣衫,這讓他有些冷,但這冷卻有些奇怪。
不似往日刺骨的寒冷,這冷…過於正常了。
“咳……”
他輕掩嘴脣,還是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公子,我們走吧……你可千萬不能再受涼了。”侍衛勸道。
“無事。”
臨走前,顧行知朝方纔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個白衣身影,早已跑遠消失。
—
阮微黛喘着氣停了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待了多久。
她藏了好久,終於等到那個殺手離去。
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了,全部都在逃跑間掉落了。
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死了。
阮微黛看着自己的雙手,不停地發抖,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要推母親的。
冰涼的雨點,滴在了阮微黛的身上,讓她稍微清醒了些許。
她要回去阮府看看,就悄悄在遠處看一眼。
最好是所有人都死了,這樣……才能好受一些啊……
又走了幾步。
她忽地在不遠處,看到了那個令她日日夜夜魂牽夢繞的頎長身影。
清俊的男子站在雨幕中,白皙修長的手撐起了一把油紙傘,身着月白長袍,長身玉立。
單單一個側影,就美的如同一幅畫般,如夢似幻。
阮微黛癡癡地看着,混亂的思緒,漸漸平復下來,緊接着心中被悸動充盈。
請讓哥哥……
請讓哥哥!
他是來救自己的嗎?他也知道皇后娘娘要做的事?
不過,男人似是沒注意到她一般。
直到那個身影開始漸行漸遠,阮微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請讓哥哥!”
她輕聲喊道,她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
她終於見到請讓哥哥了,她現在就在他的身後,一回頭就能看到。
沈清讓聽到聲響,轉過了身。
雨幕中,俊雅的男子一手撐着油紙傘,另一隻手裡提着的,是一個亮着昏黃燭光的宮燈。
被微弱的燭光映着,那雙桃花眼中,彷彿也被帶了細碎的光一般,美的令人目眩神迷。
阮微黛的眼神越發癡迷,她面上控制不住地升起紅暈,甚至忘了呼吸。
他們還是頭一次距離這麼近。
“這位姑娘是?”
那聲音清潤悅耳,猶如一股清流般沁人心脾。
阮微黛卻聽得面色慘白。
這話,讓她的心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禮貌中帶着刻意的疏離。
原來,請讓哥哥根本就不記得她。
不,她不相信!!!
“請讓哥哥,我是微黛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阮微黛的眼中也漫上淚水,顫抖着身子,手足無措,一副卑微到極點的姿態。
“上次燈會……我們還見過一面,而且…你還曾救過微黛一次。”
沈清讓不爲所動,靜靜佇立在不遠處。
那身姿依舊挺拔迷人,面容完美到極致,帶着說不盡的好看。
就在阮微黛再也堅持不住,快要跌倒在地的時候。
她終於等到了迴應。
沈清讓微微側頭,嘴角帶笑。
“是微黛啊……”
他彷彿經歷了很多事,但是記憶裡沒有她。
只除了,名字還有點印象。
記憶中,似乎阮阮跟這個妹妹關係很好,甚至連帶着要他娶這個妹妹。
他知道這女子暗中的所有小動作。但在他眼下,她還翻不出什麼浪花。
不過,阮阮喜歡,他便也未曾虧待,只是鮮少見過罷了。
他並不喜歡這個女子。
阮微黛眼中重新浮現驚喜,她急忙懇切地說道:
“是我,是我!請讓哥哥,我是微黛。”
都怪天太黑了,請讓哥哥纔沒認出自己。
這短短一天的大喜大悲過後,她再也承受不住。
心中難掩委屈,她朝沈清讓衝了過去。
她把雙手輕輕環在男人腰間,呈現出一種親密依賴的姿態。
她並不敢完全抱住男人,直覺告訴他,如果碰到男人,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雖然她也不明白,她爲何突然會生出這種奇怪的想法。
她可是每時每刻,都想要親近請讓哥哥的。
精美的宮燈,突然掉落在地上。
她不解地看着男人擡起了手。
心中卻又忍不住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請讓哥哥是……也想要親近她嗎?
忽地,阮微黛的後腰處突然傳來一股劇痛。
男人的動作很果斷,很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她愣愣地望着男人。
直到,插入後腰處的匕首被再次拔出。
那雙瀲灩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層晦暗。
她看着男人退後了一步,遠離了她,接着丟掉了手中帶血的匕首。嘴角帶着淺笑,依舊是往日的優雅姿態。
如果不是後腰處的劇痛,以及地下帶血的刀,阮微黛都要認爲,此時此刻什麼都沒發生了。
那刀上面,是她的血。
她今天見了兩次血,她的母親的,跟她的。
沈清讓轉過身,看也不看阮微黛一眼。
之前阮阮曾問過他一次,問他是否喜歡這個女子。
他當時回答的,似乎是,「只拿微黛當他的妹妹。」
他本來以爲,他和阮阮是一家的,那阮阮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
但是現在,阮阮不喜歡這個妹妹了。
阮阮不喜歡的,他幫他除的。
阮阮喜歡的,他……也要除掉。
這樣,阮阮的眼裡就只剩他一人了。
不管是恨他還是如何,就只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