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蘭陵金氏地界上的戰火,已經燃燒一段時間了,在姜竹的帶領下,即將走向尾聲。
她清晨出兵,所去城鎮,幾乎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受夠了邪祟侵襲的百姓,內心深處早已認同了姜竹的做法。
此處地界六十八城,姜竹已得五城,三十座城攻佔下,三十座城快馬傳信投降。剩餘三座,聚集了諸多玄門的外門修士以及一些仍然鬼迷心竅,將心寄託在玄門修士身上的人。
至於山野中的邪祟妖魅,自那個閃爍神秘之光的夜晚後,突然變得稀少。偶有人在山林中見到,也都匆匆逃離。只有極少數的惡靈邪祟,仍在侵襲人間。
但姜竹把對付邪祟的工藝發展到了不遜於玄門修士的地步,這些惡靈一旦出現,無一不被下油鍋,或者萬箭穿心。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如今與其說姜竹率領民衆抵抗玄門修士和邪祟妖魅,倒不如反過來說。
大概姜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勢力,已經成長爲一個龐然大物了。她,已經替代了原來的蘭陵金氏。
然而,勢力的膨脹,必然帶來爭權奪利的局面。姜竹身爲一個女子,雖王霸之氣不屬於男子,但終究還是女人。
在姜竹攻打蘭陵金氏最後三座城時,後院起火了。
三個得力住手聯合起來反叛,三路包抄圍剿姜竹的隊伍。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的姜竹隊伍,很快就被打散,不到數天,手中的六十五城,瞬間變成了一座城。
姜竹剩餘的部衆堅守此處,但城中糧草極少。先是邪祟作亂,又有戰火燃燒,部衆們幾乎是靠着挖樹皮才能勉強度日。
姜竹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心中只有帶着這羣人走向獨立自主的未來,可他們爲什麼要在自己背後插上兩刀?
站在城池上,放眼望去,都是圍剿他們的叛軍。數倍於己方。
姜竹的身邊,站着一個挺拔的男子,神情肅穆,不苟言笑。渾身筋肉暴起,傷痕累累。這人名叫李巖,本是一個瘋子,卻是最開始幫助姜竹的人。
因爲他,姜竹才能安全活到現在。
前幾日叛軍追上她,要不是這個人捨身來救,在叛軍中殺出一條血路,怕早已死於非命。
“我們,是失敗了嗎?”姜竹這樣問他。
他沒有立刻回答,看向叛軍營地的目光萬分堅定。當掃視了一圈後,他沉聲道:“給我一百個騎兵。”
一百騎兵,是姜竹手下三分之二的騎兵。
她猜得到男人想做什麼,呆愣了片刻,揮了揮手。不能等死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男人離開。
是夜,夜半時,叛軍營地燃起大火,喊殺聲震天。
當天空泛起魚肚白,男人渾身浴血,提着大刀走到了城池前。他身後,是投降了的叛軍,還有剩餘的八名騎兵。
叛軍人數雖多,但終究是烏合之衆,沒有絲毫紀律性可言。半夜受到衝擊,完全失了分寸。背水一戰的男人,帶着一百騎兵大殺四方,將帶頭人,全都砍了腦袋。
一夜之間,危機解除。
原本聚集玄門修士的三座城,也早已被叛軍攻破。
姜竹最終替代了蘭陵金氏,迎接她的,卻是有史以來,最dòng luàn,最混亂的時代。
天下沒有了玄門修士,曾經的官府早已在邪祟妖魅的浪潮之中分崩離析,一個幾乎嶄新的時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充斥着野性,機遇,和血腥。
在失去掌控的其它三個宗門上,也上演着羣雄割據的場面。無數人揭竿而起,佔山爲王。有的人剛稱王,就被另一個山頭的殺了,另一個山頭的,可能又被邪祟妖魅給滅了。
這看起來,似乎與姜竹最開始的期望背道而馳。
但姜竹知曉這一切後,有一些動搖,但最終還是想明白了。
讓凡人自立自強這條道路上,這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發生的。
長期依賴的靠山倒下,本就腐朽無能的官府也因爲邪祟而頹敗,人性的貪慾和野性,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她自己要做的,就是做好一開始想做的!
亂了,那就收拾乾淨!
統一蘭陵金氏後,姜竹開始屯兵屯糧。因爲地界上玄門修士清除得乾淨,這裡完全沒有其它地界亂。最多有些人想當山大王,有的流寇闖了進來。
這些人,要麼都死了。要麼都效忠了。
爲了自己得夢想而忙碌的姜竹,漸漸忘記了林唐。只是偶爾夢迴前事,深夜醒來淚溼枕巾。
近一年後,天下只傳聞北方有個姜竹,女中豪傑。兵多將廣,糧食滿倉。有關魔頭林唐的傳聞,銷聲匿跡,沉浸在歲月長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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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仍有人談起。
清河聶氏與蘭陵金氏地界交界處,有一個小城。城裡有個客棧,那裡的掌櫃,天天跟人唸叨關於魔頭林唐和女中豪傑姜竹的故事。
在他的故事裡,魔頭林唐罪大惡極,而姜竹,是規勸了魔頭改邪歸正的真英雄。
這天,客棧掌櫃繼續跟人講述他的故事,稍微安穩下來的百姓們伸直了耳朵聽,困苦的生活,這樣有趣的茶餘飯後,着實少見了。
路邊,緩緩走來一匹馬,馬的兩側各自掛着一個酒葫蘆。馬背上,躺着一個白衣青年,面容俊朗,頭髮卻胡亂披散着,眼睛閉着。在晃動的馬背上紋絲不動。路過客棧時,不知誰指着一人一馬喊了一句,衆人的目光便看了過去。
青年能在馬背上紋絲不動,這比平時小城裡江湖賣藝的技術高超得多。自然都多看兩眼。只是客棧掌櫃看去時,一張臉頓時煞白一片,整個身體頓時僵住,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昏死。
一人一馬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突然,城鎮頓時騷動起來,遠處傳來轟隆隆得聲音。
姜竹麾下李巖,揮兵南下。
這座小城,不到一炷香時間,便拿下。在所有軍士收拾城鎮時,李巖來到城外的一顆大樹下。
一人一馬早已在那裡。
“公子。”李巖跪在地上,恭敬道。
林唐睜開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露出一臉宿醉的表情。
“起來吧。”林唐慵懶道。
李巖聞聲站起。在那座小城時,林唐用仙靈之力爲其洗筋伐髓,並且讓他留在姜竹身邊。
仙靈之力洗筋伐髓過的李巖,仍是凡人。只是精氣神,全天下怕是無人可比。
“啪嗒。”
一本集兵法、武功、陣法的秘笈扔在李巖面前,林唐打着哈欠,伸着懶腰道:“我要走了,這東西拿回去看看,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公子!”李巖拜謝後,又問:“公子要去哪?真的不見一下主公麼?”
林唐沒有答話,摸着酒葫蘆喝了口酒,又躺了下去。
馬匹一步步走向遠方。
在李巖的目光中,一人一馬的身影,在山林間漸漸遠去。
李巖收起秘笈,轉身離開。
但在這時,遠處的林唐忽然伸出手,搖了搖。
遠處的一個小山的樹上,喬裝成兵士的姜竹,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