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朱元璋端坐在書案前,兒子朱桐剛剛離開。
是時候將劉伯溫傳喚來,吩咐他輔佐桐兒辦案了,有他這個威望相對重的朝廷重臣輔佐。
想必那些叼官酷吏也會恭恭敬敬、規規矩矩的,不敢故意爲難他了。
不過此次要面對淮西勳貴,是個不小的挑戰啊。
就連劉伯溫之流,也就是所謂的浙東黨也在淮西集團面前常常處於劣勢。
要不是自己鎮着這批傢伙,還不知道會給咱弄出啥亂子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出來,大殿門口的宦官剛剛準備稟報,卻又莫名安靜了下來。
一個佝僂的身軀緩緩從殿門外進來,一張滄桑的臉上滿是多年的勞累。
李善長!
穿了一件濠州城初見朱元璋時的破舊長衫,拄着柺杖,一步一步艱難的走向朱元璋。
“誒!善長你怎麼來了?”朱元璋一眼看到這位老臣,心中不免涌起一陣酸楚。
當年那個儒雅的謀士,如今已經被歲月打磨的滿是滄桑。
這熟悉的模樣,只是少了些當年的豪氣。
這位老臣將自己的全部青春都獻給了大明江山。
華夏曆史上總是有這麼一批被稱爲‘仁人志士’的人在年少時便將自己與時代融爲一體。
立志將一腔熱血揮灑與偉大事業,將青春獻給歷史。
雖然生命也不過是數十載,但他們得到了永恆,實現了作爲人的最高追求。
這樣的生命歷程是值得追求的,是充滿激情的,是無怨無悔的。
當年的濠州城外就是這樣兩個生命,一見如故。
一個王圖霸業、一個謀國輔君!
而今時間雖然過去了許多年,但那顆心仍然是熱血沸騰。
“善長啊!你老了!”朱元璋深情地說道。
“上位還是如當年一般意氣風發!老臣比不了啊!”李善長說着猛地咳了一陣。
“善長你沒事吧?來喝口茶水!”朱元璋說着將書案上的茶盞端給李善長。
作爲淮西老臣,李善長也是自己較爲信任的,竟管人們常說帝王的信任只不過是過眼雲煙。
但他與這批老臣從最初的散兵遊勇,逐漸發展成起義軍中不可小覷的一支勢力。
後又將天下打下,一手建立了大明,這種情感是絕對無法遺忘的。
李善長急忙推辭道:“上位,使不得!使不得!老臣位卑不敢受如此恩寵!”
說着李善長蒼老的臉上兩股熱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善長你這是幹啥?”朱元璋道,急忙彎下腰去扶李善長。
“上位,老臣昏聵,教子無方,特來辭官!望陛下恩准!”砰一聲李善長將頭磕在地上。
朱元璋聞言剛剛生起的情緒立刻被理性給澆滅地一乾二淨。
冷冷的笑了笑,心中想道。
好你個李善長啊,竟然跟咱玩這個!
我說怎麼突然穿了一身破舊長衫,原來是爲自己兒子求情啊!
咱倒是要剛剛你能耍什麼花樣!
“善長你這是幹啥呢?怎麼平白無故就要辭官,是咱待你不好嗎?”朱元璋道。
李善長見自己感情已經渲染地十分到位了,接下來就是將自己兒子痛批一頓。
上演一處苦肉計。
剛剛張茂之給自己魏澤的審訊錄,想要讓自己將罪責退給魏澤,爲自己兒子開脫。
但是他想得太簡單了,陛下是什麼人,豈能看不透他這點小九九!
如果我一味地爲自己兒子開脫,推卸責任那隻會加劇陛下對老夫的厭煩。
不僅於事無補,反而會給那逆子帶來災禍。
故而自己在離開中書省後便去刑部將案宗調出,找到了那逆子的審訊錄。
現在只需將那逆畜的罪狀交代的清清楚楚,並要求陛下殺他。
陛下念在老夫跟隨他多年的份兒上,說不準就會放了那畜生。
李善長想着,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宗,遞給朱元璋。
說道:“上位!老臣管教不嚴,讓逆畜犯了重罪,此乃逆子所犯罪狀!老臣以無顏面再待在朝中。”
“懇請陛下以律責罰此逆畜!老臣就當從未生過此逆子!”
朱元璋接過罪狀,假裝仔細地看着案宗。
好你個李善長!跟咱玩這種小把戲啊!
要不是咱兒子提前親自送來卷宗,咱還沒準就上了他的當。
這人精,心思是越來越細了!
朱元璋隨即問道:“這是啥時候的事啊?”
李善長見朱元璋還不知道此事,就猜到錦衣衛還沒回皇宮彙報消息。
按刑部的規定應該是先將案子彙報給中書省,越級彙報是不存在的。
除了錦衣衛之外,陛下是不可能知道此案的。
搶在錦衣衛之前,來和陛下求情成功率將大大提高。
如果在錦衣衛之後再來,那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自己也是剛剛得到消息便一刻都沒敢耽擱,取了卷宗就直奔皇宮而來。
看來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那逆子也將有救了。
然而朱元璋卻頓了頓說道:“善長啊!這事兒是刑部負責,咱不能干涉啊,咱們只能看朱桐怎麼審了!”
“這樣等三司會審時咱們一起去看看,善長你看怎麼樣?”
李善長一時愣住了,他瞬間明白了一切,陛下太聰明瞭。
是我李善長自作聰明啊!陛下這種神鬼莫測之主,太恐怖了!
老夫不應該如此自以爲是啊!
“上位,臣.....”李善長嚇得在原地哆嗦着,朱元璋如此神秘莫測直接嚇得他不知所措了。
一直跪在地上顫顫發抖,不停地擦拭着額頭上的汗珠,嘴裡吞嚥着口水。
朱元璋看了看李善長又故作詫異地問道:“善長,你這是怎麼了?小心待會兒着了風寒,你身子虛弱要多注意啊。”
“快快起來,等着三司會審時咱在派人去接你!”
李善長嚇得幾乎無法動彈了,此時他只能一言不發,因爲自己琢磨不透陛下此刻想什麼。
多說只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朱元璋又彎下腰將李善長扶起來,說道:“這案子等會審結束再做定奪,善長你就先回府上好好歇歇!”
“就這樣了啊!”
說着朱元璋派人將李善長送回家中。
見李善長走遠,朱元璋又命人將劉伯溫傳喚到宮裡......
此時三司會審之事已經在應天府傳得沸沸揚揚,所有的官員都驚歎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