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門口的玉蘭纔開花,小雯的花轎便迎進了家。
結婚這日,高朋滿座。
十里亭鎮有頭有臉的都來了,街坊鄰居坐了幾十桌,喜宴一路擺到了街上。
燕赤霞坐在高堂之位上,身上穿着紅袍,不是以師父的身份出現的,而是義父,滿臉的絡腮鬍子,活脫脫像個鐘馗。
張恆卻能看出他很開心。
他極力剋制着笑容,笑容卻像皺紋一樣怎麼也藏不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一整套的儀式下來,伴隨着熱鬧的掌聲,小雯在媒婆和丫鬟的攙扶下進了洞房。
燕拾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他是新郎,還要到各桌敬酒,討個好彩頭。
一場婚禮下來,一直忙到午夜。
夜深人靜,賓客四散。
燕赤霞坐在臺階上,看着一地狼藉的婚慶現場,與坐在一旁的張恆說道:“燕拾是我撿來的,那時他才一歲多,撿到他的時候我一直以爲養不活。”
“這小子命大,一口米糊,一口羊奶的活了下來。”
“今日他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妻子,不用像我一樣半生飄零,我心中已然無憾。”
張恆默默點頭。
九月。
秋試開始。
崔鴻建帶着盤纏,還有張恆送給他的平安符,前往州城趕考去了。
這一步若成,便是鯉躍龍門。
哪怕以後考不上進士,
也可以在府、縣之地的學府教學,要是有門路,有銀子,還能被舉薦爲縣丞,主簿之類的八品官員,做得好,從舉人升上去的縣令和知府也大有人在。
更重要的是。
市面上有窮秀才的叫法,可沒有窮舉人一說。
舉人有免除賦稅徭役的待遇。
大鬆王朝別看眼下的日子不景氣,但是對讀書人沒的說。
只明面上的規定就是,舉人可免兩百畝田稅。
而在實際上,除了舉人自己的田畝,周圍鄉紳也會前去掛靠。
各地縣官也都是讀書人,只要不是太出格,舉人名下有個千八百畝的田地,那是一分錢的稅都不用交。
省下的這份賦稅,是你自己的田地,那就全是自己的。
如果你沒有田地,名下的田地都是鄉紳掛靠來的,那就一畝地給你二十斤糧食,或者等價的其他錢物。
別嫌少,一畝地二十斤糧食,一千畝地就是二萬斤。
中了舉人,哪怕每年什麼也不幹,也有萬斤粟進賬。
這筆錢,足夠你三妻四妾,並在家裡養十幾個僕人了。
當然,你要是清高,學海瑞,將自己的田地分給族人,只吃朝廷的工資俸祿,那就沒辦法了。
古往今來,當官的,沒幾個指着工資俸祿活。
十月中。
伴隨着吹吹打打,崔鴻建榮歸故里。
這次秋試,崔鴻建發揮超長,得中鄉試第三名,被點爲經魁,賜舉人出身。
所謂三十少舉人,崔鴻建今年28歲,稱得上未來可期。
甚至就是他自己,也在這場鄉試中找到了自信。
還與張恆言說,準備加倍複習,來年春試再戰一場,前往京城考取進士。
科考,張恆是不懂的。
但是他知道什麼叫一鼓作氣。
眼下崔鴻建勢頭正盛,下筆如神,藉着這股勁頭,明年春試說不定真能高中。
十二月。
窗外下着小雪,格外的冷。
張恆卻心頭火熱,因爲他的十步飛劍,終於漲到了一百步。
不容易啊。
飛劍之法,比他想的要難。
幾個月下來,才從十步走到百步,初步具備戰鬥力。
再往上,千步,萬步,劍嘯九天,千里之外取人首級,還不知道需要多久。
“張先生,我要走了。”
張恆來找燕赤霞報喜,燕赤霞卻一句話把他說愣住了。
“走?”
張恆有些疑惑:“去哪?”
“郭北縣吧,聽說那邊有個蘭若寺,人跡罕至,很適合隱居。”
燕赤霞解釋道:“我有個仇家,七年前比劍輸給了我,從那以後,每年都會來找我比劍,我真是不厭其煩。”
“以前有燕拾在,我躲不掉他,現在燕拾已經成家立業,不需要我再照看了。”
“我準備出去躲個清靜,今年他要是再來,就讓他跟鬼去比吧。”
聞聲。
張恆露出恍然之色。
看來,這是倩女幽魂1的劇情要開始了啊。
“燕大俠你且去吧,我有空會去看你的。”
張恆沒有跟着一起離開的想法。
因爲他現在飛劍初成,還沒找九位妖王試劍,走,不是虧顆內丹嘛。
回頭斬了九尾妖王,再等崔書生進京趕考,那時再去找燕赤霞也不遲。
畢竟,從劇情來看,倩女幽魂1開始的時間,應該是明年的七月份。
電影開頭,寧採臣收賬時,郭北縣內掛滿了孟蘭節的幡旗。
只要趕在明年七月之前,趕到郭北縣,就不會錯過燕赤霞對千年樹精的獵殺時刻。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
燕赤霞身無長物。
現在有了離開的想法,當即便背上寶劍,大弓,抱着一罈酒就走了。
“真是瀟灑!”
張恆笑着搖頭,繼續在無門居內練劍。
一個月後。
“你是誰?”
這一日。
張恆如往常一般,在無門居練劍,迎面便看到了一位黑衣劍客。
“我是路人,聽聞無門居內有俠客隱居,就想前來拜會,沒想到大俠已經走了,我看這個地方不錯,就留了下來。”
“走了?”
黑衣劍客眉頭微皺:“知道他去哪嗎?”
“不知道。”
張恆微微搖頭:“我在這幾個月了,沒見有人回來過。”
“可惡的燕赤霞!”
黑衣劍客拔腿就走,對張恆沒有絲毫興趣。
張恆見狀也不攔他。
雖然他知道這位黑衣劍客,是燕拾的親生父親夏侯劍。
可他並不準備告訴他,因爲燕拾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現在生活美滿,家庭幸福,讓他們相認又有什麼意義。
再者。
夏侯劍是一位快意恩仇的劍客。
他朋友不多,敵人不少。
要是讓人知道,燕拾是夏侯劍的兒子,一些想要找夏侯劍尋仇,卻又找不到他,或者打不過他的人,恐怕就會把目標放在燕拾身上。
燕拾自己還好說,小雯卻是個普通女孩。
萬一弄到最後,弄成個家破人亡,這又是何苦呢。
知之爲不知,挺好的。
又是半月。
崔鴻建打點行裝,前往京城準備春試去了。
張恆一路將他送到官道上,告誡道:“你雖然有舉人身份,但是眼下王朝崩壞,氣運大衰,若是遇到鬼魅,這舉人身份恐怕護不住你。
不過不用怕,我這有寶符三張,法鏡一面,你將符籙戴在身上,睡覺時將銅鏡掛於牀頭,等閒鬼魅便傷你不得。”
張恆將靈符和法鏡交給崔書生:“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書生,一路珍重。”
崔鴻建下拜道:“我必高中而還,張兄保重。”
騎着毛驢,崔鴻建揮着手走了。
三個月後。
四月。
張恆收到崔鴻建從京城寄來的書信。
信中說,他在會考上考中第七名,隨後在殿試下因爲容貌出衆,又被點爲殿試第三,探花郎。
眼下,他已經被授與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負責經筵侍講,起草詔書。
同時還告訴了張恆一個好消息。
朝中的兵部尚書,傅天仇,傅大人聽聞他沒有娶妻,想要招他爲婿。
據說傅家之女傅清風,才貌雙絕,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但是崔鴻建有些猶豫,沒敢貿然答應。
因爲他是寒門子弟,傅家則是書香世家,門不當,戶不對,他怕有人說閒話。
“傅天仇,傅清風!”
張恆看着書信,嘀咕道:“改變夠大的啊!”
傅天仇是倩女幽魂2中,反對普渡慈航被陷害的忠義之臣,而傅清風則是寧採臣的女神。
張恆的出現,改變了崔鴻建成爲畫中仙的命運,讓他考中了舉人和進士,從而產生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比如說,倩女幽魂2中,傅清風二十多歲都沒嫁人,結局處,與寧採臣雙宿雙棲。
現在,她要被許配給崔鴻建了,這樣一來就沒寧採臣什麼事了。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崔鴻建是個翩翩公子,爲人正直,相比寧採臣,他更適合傅清風。”
“還有傅天仇這位剛正不阿的兵部尚書,有他在,也能在朝廷內對崔書生關照一二。”
“至於倩女幽魂2的劇情,算算時間,應該在倩女幽魂1的一年之後。”
“到時候,我提醒崔書生一下,讓他和傅天仇有個準備就是了。”
張恆想了一下,當即提筆寫到:“鴻建賢弟,你的信爲兄已經收到,傅天仇傅大人,爲人剛正,在民間頗有聲望,看中你的才學,想要將女兒嫁你,我認爲這是一段好良緣,不可錯過。”
“至於你所想的,門不當戶不對,惹人議論。”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相信以你的才學和人品,一定會讓那些人無話可說。”
“所以這門親事,我認爲你應該答應下來,相信我,這是一段極好的姻緣。”
張恆自問,在崔鴻建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在家裡,崔鴻建敬他爲兄長,他的話,崔鴻建一定會認真考慮。
不出意外的話,這門親事應該是成了。
唯一讓張恆有些疑慮的是,傅清風不止愛紅妝,還愛武裝,身手不錯。
這要是夫妻吵架,拎着衣領,一下就能把崔鴻建掛在牆上,漫漫長夜,真不知道他怎麼去熬。
“這封信,走加急,快點送去京城。”
張恆不差錢。
當即扔出兩個銀錠,讓郵差快點去送。
“老爺您放心,我們這的驛站,經常走南北公文,到時候有五百里加急的公文,將您的信捎帶過去就行。”
郵差滿臉欣喜的收下銀子。
末了,還不忘跟張恆告誡道:“老爺,最近您出門可得小心些,半年未見的九尾妖王,如今又出來興風作浪了,聽說已經害了十幾個人的性命。”
“有這種事!”
張恆眉頭一挑。
他這幾個月來,整日練劍,也沒急着去找九尾妖王試劍。
沒成想她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下養好了傷勢,又開始出來活躍了。
“我也是聽人說的,九尾妖王之前下山,在一位高人手上吃了虧,養了好幾個月的傷纔好。”
“眼下,正忙着抓鐵匠呢,說是要給妖兵打造兵器,下山找人尋仇。”
郵差走南闖北,是個消息靈通之人:“那九尾妖王佔山爲王,手下有幾千妖兵,真不知道誰這麼厲害,讓她如此忌憚,還要給手下兵將打造兵器,纔敢去尋仇。”
呃...
張恆心想當然是我了,難道是葉問啊。
不過這九尾妖王,好像學聰明瞭。
不自己來了,準備點齊兵馬再下山,這是要圍毆他嗎。
“賞你的。”
張恆丟給郵差一粒碎銀子。
回去後,便開始供養法劍,加持咒文,往太平劍上,一遍遍的打入誅妖咒。
如此三天。
不等九尾妖王找他,張恆便提劍上山了。
正所謂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他倒要看看,九尾妖王敵不敵得過他的百步飛劍。
大嶺山!!
大山嶺不是一座山,而是連綿數百里的山脈的統稱。
九尾妖王在此佔山爲王,赫然一副山匪惡霸的樣子。
往日裡,從山下經過的商隊與附近農戶,都要給她上交供奉。
誰要是不從,就有妖兵下山,吃你滿門。
而在山上,除了九尾妖王這位妖王,又有豬、羊、牛、狗、屍、鬼、山魈七員大將。
羊就不用說了。
山羊精早就被張恆幹掉了,皮毛都做成了大衣。
往下,其他六員大將,也是各有本領,要論聲勢的話,蘭若寺的樹姥姥雖然比她強,聲勢卻根本比不過它。
“妖王大人說要帶我們下山尋仇,也不知道這次咱們兄弟能不能撈到個人吃。”
“人啊,我都快忘記是什麼味了,吃肉我是不感想的,只要給我一口湯喝我就知足了。”
大山嶺上,靠近外圍,立着前頭堡壘。
堡壘上插着旗子,上寫四字:九尾大王。
張恆飛在天上,向下一看。
要不是巡山走崗的不是人,而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妖怪的話,九尾妖王的山寨看起來,也就跟普通山賊營寨差不多。
甚至在官方層面上,也不承認這是妖寨。
九尾妖王的勢力範圍, 在官府的定性下是九尾山匪。
沒有妖,有的只是一羣佔山爲王的人類,所謂的九尾狐,也不是什麼狐狸,而是一個身高丈二,長相醜陋的土匪頭子。
當然,指妖爲匪,硬說妖怪吃人,是土匪打家劫舍,不過是上面的官老爺,用來粉飾太平的遮羞布。
具體怎麼回事,方圓數百里內的百姓都知道,還不是見九尾妖王勢大,官府不敢剿滅,就這麼稀裡糊塗的混日子。
“豺狼兄,你有沒有聽到奇怪風聲?”
一隻野狗精,和一隻豺狼精正在哨塔上站崗。
“好像聽到了。”
豺狼下意識的擡頭:“好像是上面傳來的。”
入眼。
一道劍光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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