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應龍想買百杆鳥銃回去玩玩,陳沐藉口南洋衛近來忙不過來沒賣。
只送了他一把做工精良上有雕畫漆文的手銃,南洋造饋贈佳品。
對楊應龍,陳沐倒談不上多厭惡,就像楊應龍自己說的,他的出發點其實就和皇帝一樣,整個播州都是他們父子的,其奉行宗族一貫高壓政策在這個時代簡單高效,稱不上是錯。
但其殘忍暴虐,對這一切司空見慣並引以爲豪,也不會讓陳沐喜歡。
他更喜歡香山軍器局的氣氛,匠人們幹活輕鬆快樂,靠着更好的技術得到恐怖高壓也達不到的效率……這是很好的,但他也同樣明白這不是這個時代的常態。
匠人地位依然低下,在別的地方依然命如草芥。
楊應龍在南洋衛住了幾日,踏上回還播州宣慰司的路,也留給陳沐繼續向前的動力。
如果這條路只是掌握權力,權力又陳沐去掌握,一定比楊應龍去掌握對別人而言更好。
播州宣慰司掌握一百九十萬人身家性命,南洋衛則將擁有兩萬餘人的前途,嗯,只是即將擁有。
實際上南洋衛只是叫着好聽,旗軍餘丁全員五千二百有奇,實際上依然只是一個千戶所的人數,因爲他們還沒有募兵。
“說說看,勾軍你們都有什麼想法?”
召集五部千戶所正副千戶於衛衙前廳,過去看過去很寬敞的香山千戶前廳顯得擁擠,只有正千戶能坐着,就算副千戶都只能侍立一旁,一來是前廳再沒地兒放椅子,而來則是陳沐這兒也沒椅子了。
就六把,還都是以前被絞死的老千戶留下的家底兒。
陳指揮使的地盤兒細節處處是土鱉乍富的寒酸,也不怪七百年播州土皇帝出身的小瘟神楊應龍嫌他窮。
香山千戶鄧子龍現在領着陳沐的香山的家底,五個所只有他的旗軍足額,事不關己坐在那也不發話。黃德祥是五部千戶裡僅有的外系,雖然他手上旗軍不多,但也不打算做出頭鳥,老老實實坐着裝鵪鶉。
“都不說話?都不是我說,將軍,屬下的屯門急呀,是必須要勾軍了!”
原香山副千戶孫敖,現在的屯門千戶抱拳道:“新設屯門千戶所,總共一百多人,跑腿的都是小旗,正經旗軍一個沒有,沒人連千戶所都修不出來,卑職過來就是向將軍請撥糧草的。”
孫敖是有備而來,說着找身後副千戶取來書信報道:“屯門請調一百八十兩銀備用,另撥夠五千人所食一月之糧,供卑職招募旗軍。”
“你招兵不拿銀子?”
陳沐嘖嘖稱奇,不是因爲孫敖要的多,而是孫敖要的少,銀不到兩千、糧不過兩千多石,這遠不到陳沐對他們招兵所需的心理預期。
“別胡鬧。”就算給自己省錢,給這次議事定基調也不至於如此,陳沐對孫敖有些不滿,道:“該要多少就多少,陳某不吝錢糧,你們必須把千戶所兵員足額、操練好才行,兵都沒有,以後到用武之地拿什麼建功立業!”
別提孫敖多委屈了,心知是陳沐誤會,連忙分辨道:“將軍明鑑,卑職是對屯門所勾軍已有腹稿,纔敢要這麼少。屯門屬新安縣,多次歷經倭寇之擾,最嚴重的就是先前曾三老之亂,吏民皆對海寇有血海深仇,何況村莊聚落被燒,無家可歸之人數不勝數,何況將軍親率香山旗軍擊潰賊寇艦隊,但凡屯門所募兵,吏民必攜糧雲集。”
“既有將軍虎威,又有軍門看重,屯門所五萬畝軍田劃分清晰,不乏上田中田,現在趕種已來不及,但新安縣亦能支援一點糧食,採果捕魚、種菜養鴨,渡過今年,到來年即可耕作軍田,緩緩勾軍六月之後勾滿員額,種好軍田再圖練軍,則明年冬月,旗軍初成。”
有一套,孫敖這套因地制宜緩招旗軍的法子,陳沐看來可行性很高。
五千人吃一個月的糧,讓一千人吃,則能吃五個月,何況還有其他副食,緩緩減少對衛衙的依賴,幾個月就能自給自足。
“很好,是陳某誤會了。”陳沐想了想,點頭道:“屯門所可以行緩募旗軍的法子,陳某準了,有需要就派人來衛衙報告,明年冬月,旗軍初成,記住你說的。”
孫敖抱拳應下,隨後陳沐才點起邵廷達,問道:“邵千戶的順德,如何?”
“錢糧旗官衛衙都給順德撥足,順德沒問題,已有旗軍四百餘,還有人放出去疍江上招軍,等他們回來就能把旗軍招滿,軍田不多不少能用的有三萬多畝,軍餘也一直在種,像香山一樣,織造局也建起來,唯獨就是以後肯定要沙汰幾十個老旗軍,拿他們逐出去立法立威,正好。”
順德拿了最多的錢糧,陳沐確實沒什麼擔心的,招募疍民對他們這些出身清遠的白元潔屬下也不出奇,點點頭也算過去,陳沐這才問起黃德祥,道:“黃千戶,新會所把旗軍募滿,遺留問題應該很多,說說吧。”
攤上個以國事爲家事的指揮使,讓黃德祥倍感壓力——整個南洋衛朝氣蓬勃,從指揮使到千戶奮發精進,尤其陳沐這種一切指向建功立業的心讓他這正統衛官有些接受不來。
年紀輕輕,還不到二十五就已經做到三品指揮使昭勇將軍,還想怎麼着?這官位換個成熟老邁的指揮使,打戰都能加總兵官了,哪怕這麼年輕,也能弄個副總兵,還想升到哪兒去?
招這麼多費糧食的旗軍有什麼用?又不是陳指揮使的私兵,種田有三四百旗軍,他們的餘丁還耕不好地嗎?黃德祥想了想,拱手道:“將軍,勾軍可以,但勾滿,沒必要吧?”
陳沐點點頭,黃德祥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的他能理解,微微擺手示意黃德祥先等等,對向最後一個千戶石岐,“石千戶多有計謀,新寧所應當是沒問題的吧?”
石岐在他身邊屬於足智多謀的那種手下,何況還是落第書生,因此倍受倚重,陳沐最不擔心的就是他,哪兒知道陳沐一問,石岐的臉便苦極了。
“將軍,勾軍、錢糧、耕種乃至織絲都不是問題,衛衙能撥一些就能過去。”
石岐攤開兩手在桌面磕磕,道:“掀開的廣海衛城,咱修不修,修的話,石料、用工、錢糧、工期,全是問題啊!”
我偷偷摸摸更一章,有人會發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