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秦佑安跟文武大臣們,處理完了各種民生大事和軍國大事,眼看着就退朝了,那位王將軍果然坐不住了,立即出列,走到大殿當中,躬身行禮道:“啓稟陛下,臣有要事啓奏。”
秦佑安微不可查地哂然一笑,微一擡手說道:“講!”
王將軍心裡其實也有些忐忑不安,但是轉念又想到自己幾乎是最早跟着皇上出來打天下的,幾年來也立下不少戰功,原本他以爲自己怎麼也能撈着一個爵位的,沒想到,卻只是個三品將軍,他對自己目前的待遇,十分不滿意。
而眼前,就有一個讓他一飛沖天的機會,他到底不願意放過。
定了定神,方開口說道:“回稟聖上,陛下的親生父母,已經從淮西老家到達了京城,如今正在微臣的寒舍下榻,不知陛下作何安排?”
話音一落,文武百官不管知不知情,俱都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倒吸口氣的聲音此起彼伏,若非皇帝尚在,他們恐怕已經開始交頭接耳了。
而那些文官們,尤其是那些新上任的文官們,一個個都宛如打了雞血一般,臉色通紅,恨不得立即就要上前諫言,只是他們還要看看皇上的態度。
唯獨第一次上朝的孫潛,瞬間黑下了臉。
誰料到皇上卻是驚訝地說道:“王愛卿何出此言?你既是從老家跟朕一起出來的,難道不知,朕只有一位母親,那就是當今太后。朕哪裡又多出一對親生父母來?”
王將軍沒想到陛下根本不認賬,頓時有些着急了,立即說道:“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衆所周知,太后娘娘只是陛下您的養母,而您的親生母親另有其人……”
不等他說完,秦佑安便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地說道:“王愛卿,朕早年就被過繼出去了,太廟裡供奉的也是秦家這一脈的祖宗,你說這種話,又將母后置於何地?朕不想再聽你說這種話。”
明白地表示出了自己的不悅。
“另外,朕的親母早逝,朕也早就追封爲吳國忠烈夫人了,這一點,想必諸位愛卿也都清楚,這親生父母之類的話,又從何而來?”
王將軍聽出了陛下話中的警告,心中不免慌張,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只是,他現在的處境頗有些騎虎難下,再加上貪心作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
只要陛下認了親爹,自己有太上皇撐腰,還怕皇上不給自己升職?
於是,他又鬥着膽子說道:“陛下的親母雖然早已經過世,也早就過繼出去了,可陛下的親生父親和繼母尚在,如今他們在鄉下過不下去了,只能來京城投靠陛下,陛下若是置之不顧,豈不是有違……有違孝道?”
這時,一些文官終於忍耐不住了,其中,禮部左侍郎出列說道:“陛下,王將軍言之有理,既然陛下親生父親尚在人世,自然是要接到宮中奉養以盡孝道,如此,纔不至於落人話柄,影響到陛下的聲望,還請陛下三思。”
身爲左丞相的陳修遠擡眸迅速地看了禮部侍郎一眼,又垂下了眼皮。
“是呀,陛下,百善孝爲先……”
“孝,禮之始也,陛下需以身作則……”
有了禮部侍郎出頭,其他人也紛紛出列進言,勸解皇上,以孝爲先,奉養親生父親。
他們上來就勸解陛下盡孝,卻是絲毫不去詢問,皇上爲什麼如此對待其父,因爲沒有必要,就算父親有天大的錯,也不是皇上不奉養親生父親的理由。
他們只知道皇帝錯了,所以要勸皇上改正,就這麼簡單。
萬一,天下百姓有樣學樣,禮樂崩壞,這天下豈不是又要亂了。
東陽先生聽到這裡,有心要替皇上辯解幾句,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那幾位大臣說得並沒有錯,就連他之前也不是這麼想的嗎?
可是,知道實情的他,實在不願意看到陛下妥協,他打心底爲陛下感到委屈。
秦佑安面無表情,淡淡地聽完大臣們“好心”的勸解,開口說道:“衆卿家所說的這些,朕又何嘗不知?可朕早已經被過繼出去了,跟他們早已經是兩家人,甚至連拜的祖宗的都不一樣,朕如何能將他接入皇宮奉養呢?如果這樣的話,你們讓朕有何顏面去見太后?你們不會忘了,太后纔是朕正兒八經的母親吧?若是盡孝,也是該以太后爲先纔是。”
衆大臣聞言,不由有些面面相覷。
他們剛纔只顧着提意見了,倒是忘了還有太后這一茬。
最終,還是禮部侍郎說道:“陛下,奉養親生父親,跟奉養太后,並不衝突呀,當然了,爲了避嫌,不接生父進宮也是可以的,陛下可在宮外擇一住處,作爲陛下生父的寢宮,如此,豈不兩全?”
說來說去就是一句話,陛下不能對親生父親不管不問。
秦佑安聞言,對着禮部左侍郎微微一笑,說道:“傅卿家可真是愛操心,竟開始做起朕的主來了,要不要讓朕將皇位也讓給你呀?”
禮部左侍郎聞言,頓時嚇得面如人色,立即就跪下請罪道:“微臣不敢,微臣對陛下的忠心,可鑑日月,絕無半點大逆不道之心,請陛下明察。”
秦佑安冷哼一聲,對他的請罪毫不理睬,又繼續說道:“朕並非是個不孝之人,衆卿家何曾見到朕對太后有過不孝之舉?但讓朕以父子的名義來奉養他,是萬萬不能的。沒有道理,讓過繼出去的兒子,出息之後,再重新回到他膝下的。這跟‘東家食,西家宿’有何區別?不只朕會留下一個忘恩負義的罵名,就是太廟的祖宗們也不會饒了朕,說不定當晚就會入夢罵朕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衆卿家……這是要朕遺臭萬年嗎?”
“微臣不敢!”聽到皇帝動怒,所有的文武百官俱都跪了下來。
秦佑安平復了一下激動,再次說道:“他兒女雙全,連孫子都有了,就算要盡孝,也輪不到朕這個早已經跟他斷絕關係的兒子來做。除非,他兒孫都死絕了,朕纔有有可能奉養他一二。不說別的,就說這幾年,朕又何曾虧待過他,米糧衣服,可從來都沒少過。”
“陛下息怒,是臣等考慮不周。”陳修遠立即帶頭請罪,其他人也紛紛請罪。
但還是有一些執拗的文人轉不過彎來,認爲皇帝對親父盡孝,理所應當。
“陛下的話,微臣不敢苟同。”一名翰林學士一臉大無畏地出列回稟道。
“哦?吳卿家有何話要說?”秦佑安已經開始不悅了,眯起眼睛問道。
翰林學士恭敬地說道:“回稟陛下,就算陛下不能以親子的名義奉養親父,但這不代表陛下能對親生父親不管不問。萬一傳了出去,陛下名聲同樣受損。既然陛下追封親母來吳國忠烈夫人,不妨封親生父親爲吳國公,如此,也算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了,就算太后娘娘,想必也不會有任何微詞。”
衆大臣一聽紛紛點頭,覺得此事十分可行,不由開始附和起來。
就連陳修遠等人,也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是封給秦屠夫一個空頭爵位罷了,既影響不到太后的地位,還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何樂而不爲呢?
“我不同意!”
在皇上尚未表態,文武百官俱都認可這個答案,紛紛點頭應和的時候,奉天殿外,卻傳來一個鏗鏘有力,又極具威嚴的女聲來。
文武百官俱是一愣,接着,就聽到外面太監喊道:“太后娘娘駕到!”
而秦佑安早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就已經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走下臺階,去門口迎接秦姝了。
而滿殿的大臣,雖然十分驚訝,但也都恭恭敬敬地分列兩側,屏氣凝神,迎接太后到來。
下一刻,就見到一名身穿皇太后常服的女子,緩緩從殿外走了進來。
衆大臣立即跪拜道:“臣等拜見太后。”
秦佑安此時,也已經大步走到了殿門前,躬身行禮道:“兒臣拜見母后。”
行禮畢,他立即上前扶住了秦姝的手,溫聲問道:“母親怎麼過來了?兒子自己能解決。”
秦姝臉上原本沒有一絲笑意,聞言倒是緩和了一些,只是聲音還泛着幾分冷意,她說道:“我若是不來,恐怕連被人幫着做下了決定都不知道。”
那些原本符合的大臣們聞言,頓時有些臉紅。
這太后,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們。
秦佑安心裡覺得好笑,沒有辯解,只扶着秦姝向寶座走去。
等攙扶着他一起上了臺階,站在龍椅前,秦姝才轉過身來,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說道:“都免禮吧!”
“謝太后!”衆大臣這才站了起來。
此時,已經有人般了一張椅子來,放在了龍椅旁邊。
秦姝坐下之後,方說道:“你們剛纔的話,我都聽到了。剛纔是誰在替我做主呀,站出來讓我看看,你的臉又多大?”
那位翰林學士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幾乎都聽到了同僚們隱隱的嗤笑聲,心中頗有些惱羞成怒,脖子一梗,立即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