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姝跟陳修遠說話的時候,秦佑安終於率軍回來了。
遠遠的,就望見旌旗招展,鐵騎錚錚,一片肅殺,大軍宛如一片烏雲一般,緩緩飄來。
等他們稍近一些後,隱隱就能看到烏雲中,夾雜的那一片火燒雲。
她們身穿紅色戰袍,披紅色鎧甲,打着紅色旗幟,就連箭翎都是紅色的,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引人醒目。
秦姝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緊緊盯住了那一片紅雲,心潮起伏,一時之間,竟無法平靜。
紅蓮軍是她的心血,如今凱旋而歸,她豈會無動於衷?
隨後,她又將目光從紅蓮軍上移開,落到了爲首的那將領身上。
即便離得還很遠,即便依舊看不清面容,但秦姝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兒子。
臉上不由自主地綻開一個發自內心的笑意——
佑安,終於平安回來了,而且還是大勝而歸。
無論是紅蓮軍,還是佑安的迴歸,都讓她感到欣喜、激動乃至自豪。
大軍終於到行至衆人面前,秦佑安先是下馬,向秦姝行禮,秦姝上前將他攙扶起來,上下打量着他,笑着說道:“佑安,歡迎回來,恭喜你凱旋而歸。”
秦佑安此刻有很多話想要對母親說,但此處絕非可以暢談之地,只能暫且忍耐下來,臉上也露出一絲略顯激動的笑容,說道:“母親,兒子回來了。”
這時,陳修遠率領衆將,才上前行禮,恭迎大元帥迴歸。
秦姝又看向一旁身穿紅色戰袍的程秋玉,程秋玉立即上前,單膝跪地,激動地抱拳說道:“屬下程秋玉,拜見大首領。”
“快起來!”秦姝細細打量着她,程秋玉的變化,可謂是脫胎換骨。
眉宇間的神色越發沉穩堅定,身上已經形成了一股逼人的氣勢和威嚴,跟往日不可同日而語,她的確像秦姝想象中那般,成爲一個優秀的將領了。
秦姝欣慰地說道:“秋玉,這幾個月,你辛苦了。”
程秋玉站起身來,有些激動地說道:“屬下不辛苦。屬下總算不負首領所託,沒有丟了咱們紅蓮軍的臉,只是,我們紅蓮軍,還是損失了不少人……”
說到這裡,她神色有些黯然。
每一個士兵,都是她跟大首領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血才培養出來,教導她們識字習武,跟她們一起吃住,一起做唱歌遊戲,幾乎每個紅蓮軍的戰士,都是她們的孩子。儘管她們平時都操練很賣命,但上戰場,豈能沒有傷亡?
即便是程秋玉漸漸看開了,但當她說起來的時候,依舊哽咽難言。
女人到底比男人更加多愁善感一些。
秦姝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說什麼。
程秋玉很快就調整過來,變成了那個殺伐果決的女將軍。
秦佑安要率領將士回營地,秦姝同樣也得率領紅蓮軍回自己的營地。
母子二人就算有話,也得等到晚上回去之後再說了。
大元帥凱旋而歸,道路已經清理過了,已經得到消息的百姓們,夾道相迎。這些將士中,很多都是他們的親人。
王楚柳也混在人羣中,暗暗冷眼觀察着。
這段時間,王楚柳果然去了繡莊,當了繡娘,她若是不去,反倒會令人起疑。
她不怕別人查自己,因爲她的身世都是真的,只不過,她頂替了別人的身份而已。而且,她頂替的時機也好,根本神不知鬼不覺。
大家閨秀都養在深閨中,又有幾個人會知道她們的真實容貌呢!
她可不會那麼傻,去頂着一個漏洞百出的身份。
看了一會兒之後,王楚柳就悄悄消隱沒在了人羣中。
是時候該回到大元帥府了,相信周家知道這個消息後,也該急着將周真兒送回去了。
秦姝一回到營地,立即安排下去,犒賞這些女英雄們。
紅蓮軍打仗歸來,怎麼也得弄個歡迎儀式,設宴慰勞大家一番。
除了用財物、食物慰勞這些凱旋而歸的女將士們之外,秦姝還讓人準備了一些節目,都是這幾個月,大家閒暇時候,自娛自樂排演出來的,有唱歌,有的表演劍舞,有的則是說笑話,還有的是比鬥,怎麼熱鬧怎麼來。
秦姝甚至還將前世的一些軍歌,做了一定的修改之後,拿了出來,用來激勵士氣,緩解和安撫一衆軍士的情緒,如今也派上了用場。
所幸,在知道大軍要凱旋的那一日起,大家就已經有所準備,雖然他們回來的突然,但也不至於完全措手不及,很快就佈置起來了。
在這種重要時刻,秦姝肯定不能離開。
她們回到軍營的時候,還不到中午,然而,宴席結束的時候,都已經到了晚上。
秦姝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非常晚了。
秦佑安回來的也很晚,母子二人根本沒有時間多說幾句話,秦姝就趕他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秦姝還是沒跟兒子說上幾句話,他們都很忙。不止秦佑安要處理後續事宜,就連秦姝也要去軍營,聽程秋玉仔細彙報這次出征的情況,並且開始對有功之人大肆封賞,對死去的戰士的撫卹,以及傷者的慰問。那些不適合再上戰場的,自然也要做一番安排。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秦姝和秦佑安纔有了點時間,終於可以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好好聊一聊了。
而秦佑安的那些妾室,更加悲催,直到現在,她們連丈夫的面都沒見到呢!
用過晚飯後,母子二人在起居室坐了下來。
秦姝捧着茶,關心地看着他問道:“你身體可還好?在戰場上可有受傷?”
秦佑安笑着說道:“娘多慮了,我是大元帥,絕大多數時間基本都是坐鎮後方指揮就行了,哪用得着兒子親自上戰場殺敵?”
秦姝笑道:“你總有上戰場的機會吧?我是怕你平時不注意練武,在戰場上吃虧。”
“娘,您的話兒子一直都記着呢,私底下有好好練武的。”秦佑安哭笑不得地說道,“不信您待會兒試兒子一試不就知道了。”
“好,待我明日試一試你。”秦姝笑着說道,“對了,佑安,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咱們又要添丁進口了,東園裡的辛氏也懷孕了呢!”
“是嗎?那也是一件喜事。”秦佑安口中雖然說喜事,臉上的神色卻淡淡的,顯然沒怎麼放在心上。
他前世光活下來的兒子,就有二十多個,女兒也不少,乾兒子更多,添丁進口對他來說固然歡喜,卻引不起多少他情緒上的波動。
“倒是旭兒,現在如何了?”秦佑安回來後,還沒有見到自己的長子。
秦姝讓人將旭兒抱過來,所幸旭兒還沒有睡着,不過也快了,抱過來的時候,正打着小呵欠呢!
秦佑安將兒子抱過來,看他長得白白胖胖的,睜着一雙大大的黑眼睛看着他,十分健康可愛,心中也頗爲歡喜,抱着他跟秦姝說了一句話,秦姝說了一些旭兒的情況以及趣事。
直到看旭兒幾乎要睡着了,秦佑安纔將長子交給奶孃,讓她們抱下去。
“辛苦母親了。”秦佑安對秦姝說道。
他說的是秦姝照看小旭兒的事情。
秦姝笑道:“這有什麼辛苦的,我不過是每天動動嘴,問問他的情況罷了,平時一直都是奶孃看着。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長子,我的長孫,我豈能置之不理呢?”
“只是,我以後怕是沒辦法再看護他了。”秦姝又皺了皺眉頭說道,“下一次,我也會跟着上戰場。”
秦佑安一怔,他是不太希望讓母親上戰場的,倒不是因爲別的,只怕母親會受傷而已,但是,想到紅蓮軍,他就知道,母親不可能不上戰場,自己就是勸解,母親也不會聽從,只能無奈放棄了勸說。
所以,他也只是點了點頭說道:“紅蓮軍這次表現很不錯,程秋玉也有些將帥之才,若是母親親去,紅蓮軍戰力肯定會更強。”
頓了頓,他又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讓蕭氏撫養他吧!”
後院這些女人裡,除了母親,他也就只相信蕭氏了。
蕭氏肯定會用心看護他。
秦姝想了想,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點頭道:“只能這樣了。”
可是這樣的話,對蕭氏未免有些不公平,也有些爲難她了,只能以後想辦法慢慢補償了。
一旦蕭氏生了兒子,她兒子的地位,可就有些尷尬了。
秦佑安不會想不到這些,但他依舊敢將旭兒交給消失照顧。這也證明,秦佑安的確很信任和重視蕭氏,將來未必沒有讓她上位的意思。
“還有一件事。”秦姝忽然說道。
秦佑安三兩口吃掉一個蘋果,吞下之後,問道:“娘請說。”
雖然,孃親派人送去了不少水果,可是,他吃得並不多,更多的是分給了手底下的將士們,還有立功的士兵們。這些水果,除了好吃之外,也能快的補充元氣,讓人恢復精神和體力。
他當初只嚐了一口,就知道娘送來的是空間裡的水果,除了對孃的擔心之外,心裡更多的卻是感動。
孃親對他,真得是沒的說。
這些水果,怕是快把她的存貨也搬空了吧!
想要馬兒跑,就必須給馬兒吃草。
秦佑安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自己吃得倒是不多。
他麾下的人,很多都是人精,趙涵秋等人能發現問題,他們自然也能發現了。
崔元嘉私下裡還問起過,但見大元帥一副諱莫如深、高深莫測的樣子,他們也就識趣地不問了。
其他人也沒有再提及,但不少人都不約而同地將自己分到的水果,珍惜地保存起來,留待以後慢慢品嚐,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吃到呢!
秦姝微微皺起眉頭,將徐家自作主張將周真兒從旻州接回來一事,給秦佑安說了一遍。
秦佑安聽完冷哼一聲,不耐煩地說道:“這徐家真是沒完沒了,都這時候了,還盡在私底下搞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動作。”
秦佑安對徐家可謂知之甚深,他們不過是想要賣周家一個好,想要周家替徐家求情罷了。聽到秦姝說,徐家爲了脫罪,還將責任都推卸到了沈靜芳的頭上,當然,沈氏定然也不無辜就是了。
只要不宣佈沈氏的死訊,徐家恐怕就永遠不會消停,甚至一直以秦家的姻親自居。
或許,是該宣佈沈氏病逝的時候了。
不過,他目前不想再娶妻,也沒那個時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用個藉口就能拖延個一兩年,等打出個結果,再娶妻不遲。
秦佑安將自己意思跟秦姝說了一番,秦姝想了想,說道:“你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我沒有意見。不過,佑安,你以後還是要再娶的嗎?”
“當然了,”秦佑安詫異地說道,“兒子總不能當一輩子鰥夫!”
在這個時代,如果妻子死了,即便家中有上百個妾室,在外人眼中,那也是鰥夫。
不過上一輩子,在沈靜芳病死之後,秦佑安的確沒有再立後。
可惜,這一世的情況,跟前世不同。
秦姝點了點頭,嘆道:“其實蕭氏也不錯,若是晚點讓她進門就好了。”
誰都知道,妾室是不能扶正的。
就算蕭氏是賢妾,也一樣不能扶正。
所以,秦姝纔會如此可惜。
秦佑安倒是有點驚訝地說道:“原來母親竟然如此看重蕭氏嗎?”
“我就是覺得她盡職盡責,自從她進府,不知讓我省了多少心,對我亦是恭敬有加,從不陽奉陰違,擅專獨斷,我一直覺得,讓她做妾,實在太委屈了。”秦姝嘆道,這是她的真心話,若是可以的話,她真希望蕭氏做自己正經的兒媳婦。
秦佑安笑了笑,說道:“蕭氏能得母親如此評價,也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對於扶正蕭氏,他還真沒想過。他對她的定位,一直是前世的蕭貴妃。不過,將她扶正,也不是不可以。
秦姝搖了搖頭,也不再說她了。
她又想起另外一個跟蕭氏截然相反之人,一想起她,就忍不住蹙眉,說道:“那周真兒已經被我攆回孃家去了,她在旻州閉門思過了這麼久,卻沒有一點長進,反而還變本加厲,我真是有些後悔,讓你納了她了。”
秦佑安對周真兒毫不在意,直接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她在孃家繼續待着,不要讓她回來了,免得惹得孃親不悅。”
對秦佑安來說,如果惹得孃親不高興,那這個妾室就已經失去意義,算得上是大罪了,他也沒必要繼續留着她,只讓她待在孃家,已經夠便宜她了。
秦姝笑着說道:“她到底是你的妾室,一直讓她待在孃家,像什麼話!秦、周兩家也有多年的交情,誰知道周家會不會因此怨恨咱們家?”
秦佑安笑道:“娘多心了,周家就是有情緒,也是對周氏去的,與我們何干?他們自己不會教導女兒,還非要嫁到咱們家來,如今惹了禍被攆回去了,難道他們還有理了?本帥不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就該燒高香了,他們哪有臉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再說,那周大年和周明不是那麼不明理之人。否則,周家也不值得我繼續重用了。”
秦姝含笑點頭,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佑安的態度,的確令她十分放心。
只要對佑安沒有什麼影響,反正她是無所謂的。
秦姝鬆了口氣,放下了心。而秦佑安的心,卻突然提了起來了。
那件事在他心裡隱藏很久了,回來之後,一直沒機會問孃親,如今倒是個很好的時機。
可是,他卻有些猶豫,不太敢問娘這個問題,怕娘面上會難堪,更怕因爲這事影響母子倆的感情。
因爲重視,所以謹慎、害怕,猶猶豫豫,不敢輕易提起。
但若是不提,他心裡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如鯁在喉,讓他渾身都不舒服,恨不得想要殺人。
這件事,無時無刻不再影響着他的情緒,撕咬着他的心,刺激着他心中的那一頭野獸,讓他狂躁不已。
他怕自己現在不說清楚,時間久了,心裡會慢慢跟母親起隔閡,這是他萬萬不想見到的。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一下子說開了,免得以後有什麼誤會。
“佑安,怎麼了?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嘛?”見秦佑安一臉的陰沉和糾結,看着她欲言又止,神色也不太好看,原本想要趕他回去睡覺的秦姝,忽然詫異地問道。
秦佑安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收斂了表情,好似下定決心一般,認真地看着秦姝問道:“娘,兒子想問您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如實回答我。”
秦姝見他如此嚴肅認真,不由楞了一下,隨後笑道:“什麼事讓你這麼在意?行,你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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