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他吻她的時候,她很自然地把頭別開,她也不敢閉着眼睛,怕一閉上眼睛,記憶和現實就混淆不清。
尤其是做愛的時候,她一直緊咬着嘴脣,身體跟思想總會在這個時候背道而馳,她明明是快樂的,卻害怕脫口而出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於是她只是用牙齒咬着嘴脣,強迫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再後來,她的脾氣漸漸收斂了,每一次她想發火的時候,都會停頓幾秒,因爲生怕嘴巴里冒出來的又是那三個字,她害怕,反而隱忍。漸漸地把心裡那塊洞逼成一塊厚厚的老繭,旁人觸不得,她也不敢去觸。
她小心翼翼地遵循着婚姻的戒條,本本分分地做着別人的妻,以爲便是歲月靜好。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愧疚,她覺得自己對不起顧家明,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是啊,她連心都是殘缺的,她怎麼跟他長相守呢,連呼吸裡都帶着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有一次,顧家明半夜被她的夢囈驚醒,第二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問她:“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夢了?”
蘇紫全無印象。
“我聽着你好象叫着一個人的名字。”
蘇紫差點打翻盛豆漿的杯子。
“以後晚上少看點電視劇,晚上老是說夢話。”顧家明收拾好飯桌,好心地提醒。
再後來,她便是戰戰兢兢地做着別人的妻,生怕再錯念名字。
真真奇怪,這樣的婚姻居然也能維持三年,坦白地講,他對她可謂仁至義盡。蘇紫自己都覺得慚愧。
記憶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對絕大多數的人來說,記憶更是微不足道。蘇紫即使依舊固執地讓自己被記憶捆綁着,但卻無法逃離生活本身。
拋開記憶的枷鎖,連蘇紫都不敢說自己不幸福。
她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呢?她依舊在這家報社工作,混了幾年,居然也成了三朝元老,地位在那,能力在那,再無生活之憂,談不上壓力,自然心情也愜意起來。
顧家明與她,更是默契地不像話。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即使跟任之信,她都沒有這麼強烈的“他知道她”這樣的感覺。
有一次,顧家明約了朋友一起在外面吃飯,蘇紫下班晚了,晚了半小時趕過去,在電話裡朋友給她指路,路盲的她見着朋友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你真是我的人肉GPS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