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們這樣的人,自信總是顯得那麼可笑。比如說任之信篤信蘇紫會回頭。他這麼會如此篤定呢?他的自信從哪裡來的?非常可笑,可笑到無理可循,可偏偏現實又會應證他們的篤定。
所以他纔會咄咄逼人,因爲他以爲靠自信便可贏回這一局,他以爲靠等就能等到春暖花開,但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任之信,終究還是錯看了蘇紫。
她不是堤上絮,不是菟絲花,不是籠中鳥。她即使在人生最絕望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回頭,她跌下去,然後自己掙扎着爬起來,一路向前走,決絕得不允許自己回頭。她當然會結婚,不管是解脫還是逃遁,不管是催眠還是麻醉,她終究不會回頭看他一眼的。
他的空等,成就了蘇紫的跋涉。
他的懦弱,成就了蘇紫的堅強。
他的不甘不願,成就了蘇紫的願賭服輸。
他的執迷不悟,成就了蘇紫的海闊天空。
這段往事,蘇紫一飲而盡,是瓊漿也好,是鳩毒也罷,她認了,但任之信卻不,他沿着杯沿,一口一口,一滴一滴,任它在喉嚨處盤旋,緩緩滑入,即使是瓊漿早就蒸發殆盡,即使是鳩毒早已毒漫全身,他死也死得如此不乾脆,被往事一刀刀割着,猶如凌遲。
如今想通了這一切,任之信,你還有什麼立場,還有什麼資格,去追問一個爲什麼,你還用什麼身份,還能用什麼理由,去索要一個解釋?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他們奇怪的心和思想沒有人懂。有誰知道,愈清醒反而愈痛苦,愈痛苦反而愈幸福?真實是什麼?最深沉的愛是最大的孤獨。
任之信,他不知道是該痛苦還是該慶幸,他的孤獨和他的愛一樣,成爲一種奇異的合體,交雜着在他的體內肆意生長,蔓延,衍生成一種癮,一種毒,貫穿全身,無藥可解。
你的愛,開始的那麼清冷,進行的那麼自持,結果到結束以後才爆發成洪流,一發不可收拾,最後只能一個人下完這盤殘局。主角已然離場,這局棋,你還要下到什麼時候?
他的後知後覺,他的隱忍不發,他的驕傲和自信,終於讓黑白二子,成爲一場哀涼的對峙,讓每一顆棋子都深深嵌進棋盤,孤獨自成一隅,再無翻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