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結婚之前,我已經結紮了。要是你真懷孕了,那我還得恭喜你,我們離婚離得剛剛好。”
假如這場婚姻是場笑話,任之信和周曼娟都用了各自的笑話爲這段婚姻做了一次結案陳詞。
任之信甚至不願意去看周曼娟的表情,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看自己的表情。
之後的日子,任之信把自己封閉起來。他甚至不敢去過問另一個人的生死,只是一個念頭,都讓他覺得難堪。
他的人生已經毀了,他的心有一個黑洞,碰不的觸不的,他甚至找不到東西去填補這個黑洞。
他再也不是蘇紫口裡的那個任之信了,他依舊談笑生風,他依舊鐵碗冷麪,他依舊遊刃有餘,他依舊克己復禮,是讓人望而正畏的任之信,是C城最年輕最卓越的正市長,是雷厲風行的改革者,是高瞻遠矚的規劃者,是事無鉅細的設計者,卻再也不是當初野心勃勃的政客了。
經此一役,他對權力徹底失去慾望。他再也不會對所謂的錦繡前程產生任何期待,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做好眼下的事情。雖然所有人都以爲他前途無量,但只有他,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經提前結束了。
扁鵲曾曰:傷在胄裡,藥石無靈。政治是什麼?不外乎利益傾軋,勾心鬥角,陰謀陽謀,耳虞我詐,而費勁心思得到的遠不如自己失去的,對於這一切,他已經膩了。
旁人看不出端倪,一味地歌功頌德,一味地溜鬚拍馬,一味地下套使絆,只有任老爺子察覺到了任之信的心灰意冷。在江湖上,一個人失去了武功並不可怕,右手斷了,可以練就左手劍法,全身癱瘓了,還可以練口發暗器,最可怕的是這個人已經失去了鬥志。
“之信,算是廢了。”任老爺子搖了搖頭,只求平安,再無其他奢求。
只是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任之信還會嗅出當初那個似蘭非蘭,似麝非麝的女子,她是水木清華、婉兮清揚,隔着半曳黑紗癡癡望向他。此時,他是她的帝釋天龍,而她不見得就是他眼裡的乾達婆。
好年華成了流水,昔日淡淡的一縷麝香越來越濃,他覺得成癮,欲罷不能,纔開始把目光牢牢鎖在這個由淡轉濃的一抹丹青上。
接着畫面變換,換成了他自己。他把修羅刀對準自己,急急地追問:我肯,你爲何不肯?
最後,這段戲碼,雖然有神秘華麗的開場,卻換來一個委頓逼仄的落幕。
他的忿懣,他的不甘,像一個緩慢滴落的沙漏,一開始是不敢想,不去想,漸漸地積沙成丘,她留下的一顰一笑,一靜一動,一個吻,一個擁抱,一轉身,一回頭,全成了修羅刀袖箭羽,刺得他心痛欲裂,終於,他的追問從夢裡延伸到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