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昊尷尬地收回。只敢留給她一個電話號碼,但他知道,這個號碼蘇紫永遠也不會打的。
蘇紫沒有送黃昊去機場,她看着他上了出租車。她想,要是他在她在最落魄的時候出現,她會不會真的跟着他去了上海?即使不會,她又會不會真的收下那張卡?她不知道答案。
她漸漸感覺到了現實的殘酷。在現實面前,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所謂的清高、倔強都是沒有任何價值的,而所謂的感情都變得虛妄。她得慶幸,如果不是生活的痛壓迫着她朝前走,此刻的她還陷落在泥潭裡,做着一個隨時都可能破滅的美夢,如果不是在那些爲了房租、生計、工作愁得發苦的日子,她想她應該沒有快把傷口掩藏在現實的表象之下。她知道,自己還沒有好,她知道,有些東西一觸及還是會痛不欲生,但至少,她的視線始終注視着前方,再也沒有回頭看過一眼。
她覺得,原來自己還是幸運的。
黃昊在飛機起飛的那一刻,留戀地看了一眼這個蘇紫所在的城市。他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碰見她了。
他在青年時期記憶最深刻的那段戀情在飛機騰空而起的那一瞬間,被他拋棄在了身後,被他掩埋在了記憶的最底層。
總有一天,這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都會在歲月的摩挲中逐漸變成碎片,老去,陳舊,最後逝去,成灰。
或許若干年後,曾經的陽光少年,成爲一位中年男人,他有地位有事業,他得到了生來就被賦予的一切,他站在人生的最頂峰,或許身邊還有美眷犬子,他滿足地嘆了一口氣,在發出夫復何求的嘆息後,忽然覺得心有一塊是空的,他不知道這空虛的角落原本是裝着誰,只覺得一聲來自靈魂最深處的嘆息突然驚醒了他,曾經他癡癡追逐的那個身影最終只幻化成了午夜夢迴裡的某個單薄的背影,還來不及看到背影的主人,夢就醒了。
或許,他還會在某一個女孩的臉上捕捉到一絲似曾相識的神情,或許還會在自己的妻子身上找到一些似曾相識的小習慣,但當他看到這些的時候,只是有一點恍惚,很快,他又清醒了,而當初他執着的一切,他默默追隨的一切,他委曲求全的一切,他變得不像自己的一切,他死纏難打,他痛徹心扉,他徹夜難眠,他走火入魔,他如瘋如癡的一切,都只是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夢境而已。
等到飛機穿進雲層,刺目的陽光突然刺痛了他的雙眼。黃昊拉下了遮陽板,阻斷了與這個城市最後的一絲光線。
黃昊低聲呢喃:“蘇紫,我會放下的,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