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餓緊挨着死亡,華揚吞嚥着口水,原本就空空的胃現在變得更空。迎着風往記憶中的村莊走。荒涼與孤獨縈繞在心頭,恐懼在飢餓下瘋狂滋生,不斷地吞噬原本就不足的勇氣,前進的步伐越來越小,也越來越無力。
轉過光禿禿的山腳,氣喘吁吁華揚抱着弩弓坐在地上,走了小半天沒看到一個人,一路上除了光禿禿的石頭山就是飄蕩四起的黃土,想吃草根樹皮,卻連點綠植被都沒看見。望了眼正午的太陽,舔了舔乾澀的嘴脣,離村莊還有很遠的路。
鼻頭又嗅到讓人作嘔的惡臭,華揚立刻拉滿弩弦,壓上弩箭戒備四周,遠處兩個男孩亡命而奔,他們身後跟着一條迅捷的紅影,感染病毒的狼狗完全獸化,一身皮毛脫落,露出鮮紅的血肉。四腳着地瘋狂而奔,裂開嘴角露出鋒利的牙齒。
“日!”華揚扣動弩弓,弩箭激射,奔騰中的變異狗覺察到危險,腳步加快,本該射在狗頭上的弩箭,釘在變異狗的脊背上。鋒利的三棱箭頭貫穿變異狗的脊背,奔跑中的變異狗翻滾到地上發出一串哀鳴。
奔逃的孩子回頭一瞧,兩個人都停下腳步。十多歲的小臉上,有着超越年齡的成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沒有絲毫慌亂。長頭的從後背上拎出兩根螺紋鋼管,湊一起用手一擰成杆兩米多長的鋼槍。
短頭髮的左手拿着一方木盾,右手提着一柄狗腿刀。對華揚咧嘴一笑,露出沒了門牙的牙牀:“我們吸引它,你繼續射。”
華揚木然看着兩個半大的孩子擋在自己身前,倒地的變異狗又爬起來,齜牙咧嘴發出一陣咆哮,箭簇射斷狗的肋骨,它的速度慢下來,姿勢也變得怪異。
短髮男孩站在前面,看着變異狗撲過來,身形藏在木盾後面,嘭!衝擊力把男孩撞飛,長髮男孩立刻補位。手中斜長的鋼管往前一刺插進狗嘴裡。
就是現在!華揚扣動弩弓,箭簇呼嘯射向變異狗的頭顱,變異狗好似對危險有敏銳的預判,腦袋一側,箭簇貫穿狗的脖子,打的鋼管往一旁一歪。變異狗對長頭髮男孩撲過去。
“不!”華揚一聲悲呼,這一刻無比自責,是自己沒射中才連累長髮男孩。自責中華揚瞳孔看到一團黑影飛出,木盾塞進變異狗的利口中,犬牙交錯,厚實的木盾被咬個粉碎。短髮男孩雙手握着狗腿刀,自上而下,對變異狗的脖頸斬過去。
噗!一刀兩斷。狗頭翻滾在地上轉了幾圈,短髮男孩氣喘吁吁,這一刀用盡他的氣力。長髮男孩瞪圓眼睛,與死神擦肩而過。兩個人相互望了一眼,肌肉顫抖露出一絲笑容。
華揚站在一旁手腳無措,面對兩個孩子,華揚侷促不安:“這個我剛用,打的不準。”
短髮男孩揮動狗腿刀,對着地上的狗頭就砍,兩刀劈開狗頭,挑出裡面的髓石拋給華揚說:“知道你還不熟,如果沒有第一箭,我們都會成這狗的午餐。這個送你當酬勞。”
華揚接過變異狗的髓石,耳畔響起奧普的聲音:“發現變異獸髓石,能量等於人類髓石的十倍,任務完成度11/50000。”
華揚愕然,這年頭還真是人不如狗。轉首問短髮男孩:“髓石都有什麼用?”
長髮男孩搶先說:“傳說髓石是人類進化者用來進化能力的物品,在這個崩潰的世界與黃金、糧食並稱的硬通貨。具體能不能進化,我也沒用過,只是用髓石向過路的車隊換過糧食。”說着看向華揚問:“你叫什麼名字?屬於哪個聚集地?”長髮男孩雖然一臉稚嫩,語氣中卻有超乎年齡的成熟。
在兩個孩子的眼中,華揚穿着乾淨得體,皮膚細膩白皙,頭髮還是被修剪過。手中拎着嶄新的弩弓,離近後還能嗅到華揚身上有股薰衣草的味道,肯定是出身大勢力的。不像其他倖存者,身上髒兮兮的全是臭味,頭髮如枯草般粘接在一起。
“我叫華揚!”說着露齒一笑,一嘴潔白的牙齒:“我不屬於這邊的聚集地,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說着黯然傷神,吸了吸鼻子問:“你們叫什麼名字?屬於哪個聚集地?”
“我叫陸南。”長頭髮的指着短頭髮說:“他叫陸正。我們的聚集地就在這土山上。”說着三個人的肚子同時傳來轟鳴聲。
陸正看着華揚說:“華哥,要不你也去我們的聚集地!爺爺還有幾塊硬麪餅子,先充飢。”華揚點頭,飢餓中硬麪餅子也是美味,想着麪糊糊的一團,口水流的更多了。
順着黃土坡往上走,華揚隨口問:“今天是幾月幾號啊?病毒是什麼時候爆發的?”
華揚的問題讓陸南雙眼閃過痛苦,好似又想到恐怖的事情,顫抖着聲音說:“現在應該是三月,具體的幾號我記不清。”說着擡腳踢開路邊的一顆土塊:“四個月前家禽野獸都出現變異,被禽獸傷到的人都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
華揚泛起嘀咕,陸南說的和奧普相同,難道一切都是真的?看着整片山沒有一絲草綠,華揚忍不住問:“爲什麼一路上沒看到植被?”
陸南說:“能吃的都下了肚。”說着還舔了舔嘴角:“不管是草根還是樹皮。”
順着土坡繼續往上走,華揚看到一片圓木壘成的柵欄,柵欄內側立着一根七八米高的樹幹,樹幹上釘着吊籃,吊籃裡有個人拿着望遠鏡觀察四周。華揚眯着眼安靜,看到他的脖子上掛着個牛角號。
陸南說:“他是潘叔,沒有雙腿無法去找吃的,所以每天都在上面爲大家放哨。”
圓木柵欄中有道鐵門,陸正的手指敲在鐵門上,三長兩短,鐵門大開,一個鬚髮潔白的老人,拎着一把厚背砍山刀,手臂上青筋暴起,看着陸南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而後又看向華揚,瞄着華揚手中的弩弓眼中滿是戒備。
“朋友!遺忘村缺吃少穿,都是老弱病殘。如果你打其他主意,我勸你換個地方。”說着就把陸正和陸南拉進去。
“老弱病殘?”華揚疑惑:“青壯去了哪裡?”
“青壯去了有糧食的地方。”老人說罷,陸正拉他的手:“華揚哥是好人,幫我們殺死了變異狗。”
老人面色一驚:“你們殺了變異狗?”看着兩個孫子點頭,老人看華揚的眼神明顯不同,感染病毒變異的動物,殺傷力超過人類多倍。能殺死變異狗的人說不定是個進化者,進化者桀驁,並且喜怒無常,如果觸怒了他……!老人立刻往後退半步,把刀掛在腰上:“朋友歡迎你來到遺忘村。感謝你救了我兩個孫子。”
華揚臉莫名泛紅,變異狗不是他殺的。沒有陸正,陸南二人,說不定華揚也要死在變異狗口下。
華揚沒解釋擡腳隨老人走進木柵欄,黃土地上立着九頂破爛的帳篷,整個聚集地內堆滿雜物,東一片,西一片,零零散散的好像是個大垃圾堆。華揚擡腳踢開面前一個鐵罐,罐子在土地上翻滾,叮叮噹噹,地上躺着十來個面黃肌瘦的老人,衣衫不整裸露出幹扁的肚腹,皮囊下浮着一根根肋骨,面色黑紫,眼窩深陷,嘴脣乾裂,有氣無力躺在地上曬太陽。
躺在地上的一個人對老人說:“陸和平,再找不到吃的,我們都會餓死!你不會等我們都餓死了,再把我們丟鍋裡燒湯吧?”
陸和平看着地上那人的肋骨說:“老梆子,我可不敢保證!要是真找不到吃的,就拿你下鍋。”說着對華揚說:“再找不到吃的,這兩天真會有人死。”營地內陰風呼嘯,上空好似真有死神拎着鐮刀。
華揚蹲在老人面前,看着那雙渾濁的眼睛:“吃的會有,別擔心!”華揚嗅了嗅鼻子,眉頭閃過一絲詫異,怪哉!爲什麼別的老人身上臭臭的,這個老人身上一點都不臭?
陸和平拉起華揚說:“他叫龍望天,是美克集團首席技師。來這邊採草藥,研製什麼除臭丸,結果病毒爆發人被困在這裡。”
“除臭丸?”華揚看着龍望天,發覺他渾濁的眼睛中閃過一絲精光,用乾澀的聲音說:“除臭丸我已經研製成功,不管你是腳臭,狐臭,口臭,體臭。只要用藥粉一撒,氣味立刻煥然一新!”龍望天情緒激動的看着華揚:“給我一個饅頭,我就把配方交給你!”
摸着手裡的弩弓,看着瘦骨嶙峋的老人,如同自己爺爺般的年紀,不能安享天年,卻活在惶恐中,甚至連溫飽都不能,華揚空蕩蕩的胃變得有些堵,嗅着營地內的死氣,看着倖存者臉上的菜色,華揚低聲問:“哪裡能弄到吃的?”
陸和平疑惑的看向華揚:“你要幫我們?”見華揚沒點頭,陸和平連忙說:“我這裡沒有金銀器皿,也沒有青壯勞力,最年輕的已經五十歲,戰鬥力比不上青壯。孩子們還小,最大的十來歲……”
華揚說:“我需要嚮導,如果你們能提供人手那就更好。”說着華揚一頓,思索後說:“我可以給你們提供頭盔和防護服。得到食物後,我們五五開,或者你們用髓石換糧食。”
“頭盔和防護服!”陸和平的眼睛不由亮起來,在與感染病毒的怪物搏鬥中,只要被抓傷或者被咬到,人就會變成不死不活的喪屍。沒有相對的防護人類是脆弱的。而現在華揚能提供防護服,生存的機率加的很大。
“成交!”陸和平看着華揚,試探着問:“我這邊能出二十個人,有八個孩子,你有二十套防護服嗎?”
看着陸和平的眼睛,華揚把頭一點:“有!”車廂裡有一千套防護服,二十套毛毛雨。
陸和平雙眼亮起來,對着華揚說:“往北七八里,是公路局的服務站,他們負責維護公路和疏通交通,爲應對意外事件造成的擁堵,他們有個大倉庫,裡面存有大宗的應急食品。”陸和平說着用舌頭舔了舔嘴脣繼續說:“裡面大約有四五十個喪屍,還盤踞着一條變異狗。”
“那條狗已經被華哥殺了。”陸南繼續說:“如果服務站內的應急食品保存完好,只要我們殺光喪屍,那些食品足夠我們吃一段時間。”
華揚把頭一點說:“就打那裡,四五十個移動緩慢的喪屍,不過是活靶子!”說着還挺起胸膛,一身全是滿滿的自信。
陸正和陸南站出來,拉着陸和平的手說:“爺爺,讓我們去吧!”
陸和平看着華揚手中的弓弩,也覺得大有可爲,把頭一點:“好!就打服務站!”說着看着自己的兩個孫子:“陸南跟你去,陸正留下。”
陸南一臉喜色,陸正臉上全是憋屈,望着陸和平問:“爺爺,爲什麼?”
“你太容易衝動,腦袋一熱只會做傻事。”陸和平說着用手揉亂陸正一頭短髮:“陸南去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