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此時,林局長辦公室裡只剩了他一個人,下午上班第一件事,他打了劉澤遠的主治醫生的電話,陸醫生嗎,我是市公安局的林文龍呢,請問您一下,劉澤遠三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陸醫生認真地說,三人的生命體徵保持基本平穩,但仍然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林局長說,謝謝您了,你們要幫我們想盡一切辦法,保證他們好轉啦。

陸醫生說,林局長,你放心,救死護傷是我們的職責,我們已經盡最大努力在救治這三個人了。

林文龍又說了一聲讓你們費心了,謝謝,便掛了電話。

這時他纔看了看吳主任送來士的那些寫着局長親啓的信件,他往下快速地翻着,突然眼前一亮,他馬上肯定眼前的這一封,又是那個特情一號送過來的!這次連郵票都沒有貼了,他(她)親自讓人送來了,他迫不及待地折開了這封來信。

只見來信開宗明義第一句話就是,林局長,你們要想捉住儲海天,本特情一號認爲,現在可以按如下程序操作:

一,現在儘快將劉澤遠三人轉院外地;

二、馬上做好三人家長工作,簽定維護穩定責任書;

三、……

林局長越往下看,心裡越熱乎,這個特情一號給他的建議信,竟然與他上午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他的心跳加快,思路飛旋,是的,有這個必要,完全可以這樣一試。於是他興奮地打電話給市委馬書記,向他報告了自己的想法,得到了馬玉新的支持;接着,又向省委常委省公安廳長明遠達書記彙報了自己的想法,也得到了明書記的同意與支持。

由於他的這一計劃,有省常委明書記、市委馬書記的親自安排部署,協調幫助實施,一切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開展了起來。

林局長坐在他的辦公桌邊,手裡拿着這一張情報信紙,心裡有了一份感動,自己原來還懷疑這個特情一號,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懷疑他的情報紙上沾有毒藥,要謀害自己。可是從這幾次向他提供的情報來看,都是真實的、準確的、有用的,雖然鄭秋仁案還未能破獲,但他已相信,情況不會有多大的出入。

他的這一行動計劃已得到了明遠達、馬玉新的支持,他想到具體執行,光自己一個人還不行,還得有人幫助自己才行,於是把黃忠漢、張長沙兩人叫到了他的辦公室。把自己的設想、省市兩位領導的意見,以及自己已做的工作向兩人做了通報說明,並告訴他們倆,第一階段的行動就安排在今天晚上的凌晨。

林局長說,這一計劃的全部情況以及要達到的目的,只有明書記、馬書記和我們三人知道,我們一定要將它作爲一個高度的機密,加以保守。否則,我們這個案件難以攻克下來。

黃忠漢說,這個計劃好是好,只怕他們家屬那邊不好做工作。

張長沙說,今天中午,他們三個家屬的工作,林局長已做得差不多了。應該不會穿梆,我擔心的就是他們真的救不了,這一計劃就要泡湯。

林局長說,明書記考慮到病人的條件,也同意我們今天晚上將他們轉院過省裡去,只要我們去一兩個人,看守工作由武警代替我們做了。我們還可以騰出更多的人手來辦案呢。

家屬的工作我親自做,只要把人救到了,就好辦了。我也擔心人真的救不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就得下大力來查處這又一起故意殺人案,跟着過去的人員我已排好了,讓龍江分局的唐朝生和辦公室的小李去。

黃忠漢說,好,我認爲這樣行。也只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了,我們分頭做準備吧。

到了快下班的時候,林局長打電話問常文傑,老同學,投毒案有了什麼進展沒有?

常支說,林局啊,那些傢伙一個個都跑光了,我們也搞不清是那些人送來的東西,看來得等那三個傢伙醒來以後纔能有眉目呀。

林文龍說,好把,你們繼續加大力度查吧。

他又打了許法醫的電話問道,小許呀,毒藥檢測出了結果沒有?

許天基肯定地說,是磷化鋅類滅鼠藥。

這邊根據馬書記的指示,楊林打了儲少良的電話,儲局長,市委決定就你兒子的問題,找你談一次話,請你現在馬上過政法委來一趟。

儲少良早就接到了黃建明的電話,把市委的決定以及領導們的意見,統統告訴了他,吩咐你的小心一點。因此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在接到楊林的電話後,便在心裡罵道,的皮,老子信你個大卵,老子不來你政法委,你會咬個吊吊。他禁不住大聲說,楊書記啊,我現在哪裡有你那麼閒空,我們省廳的鄭總隊長下來了,我們正在查案啦!

楊林見他對自己是這樣的一種傲慢態度,便大聲說,3.04案件,組織上要求你迴避,你辦什麼案子?你不在干擾辦案就很不錯了!你不來麼,你自己知道有什麼後果!

儲少良也來了脾氣,他大聲說,老子還不知道是什麼後果麼,你放狗屁,老子怎麼就干擾辦案了?老子不過來,你會把老子的大卵咬去!

楊林也來了火氣,大聲罵道,的皮,你這個混混,你兒子殺了人,我看你還有什麼卵搞法!你愛來不來,關老子的屁事!

他當即掛了電話,十分生氣,卻拿儲少良毫無辦法。他十分無奈地打了馬書記的電話,報告了儲少良不肯到市委來的情況。馬書記聽了他的彙報後說,他不來沒有關係,我與劉書記這就過去請他來。

馬書記已從醫院出來,他心裡知道這個案子肯定是儲少良做的,也只有他做得出這種事來,可是現在沒有證據,就不能說是他人做的,也只能把他找來談一次話而已。於是他在車上給劉書記打了電話,讓他這時趕到市公安局去,一起去做儲少良的工作。

儲少良更雜,他知道楊林當即就會向馬書記告他的狀,於是,他馬上給紀委劉健書記打了電話,劉書記啊,聽楊書記講,市委紀委要找我談話啊,我是到你劉書記的辦公室來,還是到馬書記的辦公室去呀。

劉書記老老實實地說,這時馬書記去了醫院,你就到我辦公室來吧。

與劉書記通過話之後,儲少良又與鄭秋成通了電話,說他被市委傳去了。

鄭總也告訴他,明遠達書記來了電話,要召他回省廳。儲少良一聽馬上發現情況可能對自己不利,於是迅速開車來到了市紀委。當馬書記打電話給劉書記之時,他差不多已到了市紀委的辦公室門口。

劉書記一出門就見到了儲少良,他笑了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於是馬上打電話給馬玉新,馬書記呀,公安的儲少良同志已來到了我們市紀委辦公室。

馬書記說,你找他談着,我這就過來。

劉書記便讓儲少良進到了他的辦公室裡,然後又打電話給楊林,讓他到他辦公室來,說儲少良已過來了。楊林說,我不想見那個混蛋,依我的意見,還談什麼話,直接把他關起來,一定不會有什麼差錯。

劉書記笑了起來,說道,那你就不過來算了,我們先談一談。

儲少良也知道他是給楊林打電話,他心安理得地坐到了劉書記的沙發上。

劉書記對儲少良的情況,是再清楚、再瞭解不過了,他看了看這個個子圓滾滾的儲億萬,他孃的真像箇舊社會的員外,養得肥頭大耳,留着小分頭,臉色紅潤,沒有什麼鬍鬚,真正的桃紅髮色,一臉的宦官閹黨相。這年頭,看來這個傢伙活得更滋潤了,憑藉其手中的權力,收刮聚集了強大的經濟實力,組成了一個帶性質的龐大帝國,在老城市攏胳了黨、政、警一大批權利階層,形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官、商、黑利益共同體。

老城市上兩屆黨委政府,都曾下過一番功夫,想剷除這條涉黑非法利益鏈條,但均以失敗而告終。可見這個角色的能量巨大,勢力非凡。

劉書記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桌邊對他說,儲少良同志,我們代表組織找你正式談一次話,過一會兒,市委書記馬玉新同志也將參加,他馬上就從醫院過來了。

據公安機關彙報,我市發生的3.04曾家遭遇滅門案已破,其中涉及到了你的兒子儲海天,現在他還未能歸案,我們市委從保護和關懷老同志出發,想讓你在處理這一案件過程中發揮積極作用,至少不至於犯錯誤,我們想先聽聽你對該案的意見。

儲少良把手上的香菸在菸灰缸裡掐滅,看着劉書記說,劉書記,莫說我受黨組織教育幾十年,單說我搞公安工作也是二十多年了,我還不知道黨紀國法是什麼?海天他真的犯了罪的話,我絕對大義滅親,我也正在積極尋找他的下落啊。

這個傢伙一開口就先給自己臉上貼金,劉書記笑了,順着他的意思表揚道,儲局長,你有這麼高的政治思想覺悟,組織上當然十分欣慰。你是公安局的領導,海天出了事,大家都看着你,現在更重要的是,你要想辦法把人找回來,以便澄清這個事實。證明你不是包庇海天的。

儲少良心態雖然平和,卻也無奈地笑了,他冷冷地說道:“我知道那些卵崽,個個都盯着我,我走得正,站得直,不怕別人落井下石。

劉書記馬上說,老儲,你這樣看就有點問題,領導幹部應該帶頭執行黨的紀律制度,嚴格要求自己,不是誰在盯着你,更不是誰要對你落井下石啊。你現在是要把兒子找出來,向組織上說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儲少良說,劉書記,我也知道是這樣,就算我兒子犯了死罪,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國家的法律與黨的紀律制度,也沒有要搞珠連吧。我現在就是再循規蹈矩、遵紀守法,也會有人用有色眼鏡看我的,我做到問心無愧就得了。

他們兩人正說着話,馬玉新書記進來了。

儲少良從沙發邊站了起來,馬書記主動走過去與他握了手,盯着他的臉看着,然後善意地笑了,平靜地說,老儲啊,這些天你不好過吧,也不知怎麼搞的,想不到海天竟然做了那麼沒有頭腦的事,真的難爲你了。我們市委找你來談談心,主要還是要保護幹部,也是出於對你的一份關懷啊。

儲少良不得不說了一聲謝謝。

馬書記與儲少良一起,坐到了沙發上,他把手中的小提包放在茶几上,然後看着儲少良。劉書記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來,馬書記對儲少良說,我們明人不做暗事,市委找你談話,也是想給你一份幫助。最近省委趙書記打電話找過我,說有人向上面反映了你的情況啊。

儲少良說,我搞了這麼長時間的公安工作,當然得罪了一些人,他們要誣告我,我也沒有辦法,我相信組織上不會冤枉好人的。

馬書記說,老儲啊,話可不能說得那麼幹淨,人家在寫給省委書記與省紀委的舉報信裡,可是詳盡地列舉了你儲少良當公安局領導以來的受賄問題、賣官問題、循私枉法問題、經營黃色服務場所以及包養問題。信中所列的時間、地點、人物、數目,證據確鑿,不容置疑啊。

能對你堂堂的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瞭解得如此這般清楚,這絕對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做得到的啊。人家不瞭解你,敢寫這樣的舉報信嗎?從舉報信中反映的情況來看,你的問題不能說不嚴重啊。你也不希望被省紀委立案查處吧。

儲少良看了看馬書記,心想老子怕誰啊,可是這時他不能說出來,更不能讓人來查。現在哪個領導上不是一包屎,萬一自己真被雙規了的話,那就爛大門了。於是笑着對馬書記說,馬書記,現在有人唯恐天下不亂,要我倒大黴,我當然要靠組織上保護啊。

馬書記喝了一口茶,看着儲少良說,這樣吧,這兩天你哪裡也不要去,自己好好反省一下,然後寫一個情況彙報交到市紀委來。我這裡有幾份關於你的材料,你拿回去認真看看。省委張書記收到了這些舉報信,十分不滿,要求我們市委一定要有一個交待。我們認爲,你真的有些什麼問題的話,一定要懸崖勒馬,我們市委市政府可不想你出什麼事,落個不光彩的下場。

儲少良想不到馬書記會將一把關於舉報他的材料送給他。他第一反應就是看信上署的是誰的名,他要看看是個什麼角色敢告他這條惡狼的狀,只見那名署的是東源市公安局部分有正義感的員。原來又是一些匿名信。

他對馬書記說,馬書記,這些都是造謠中傷啊!

馬玉新有點不高興了,他說,人家地點、時間、人物將你的情況說得一清二楚,你還是頭腦冷靜一點吧,不要再走遠了,真的到哪時,誰也幫不了你啊。

這天晚上,儲少良坐在自家的客房裡,把馬玉新送給他的那幾封舉報信展放在書桌上。自從得到這些東西以後,他已經研讀過不知多少次了,可是他心裡太亂太煩,搞不清楚這究竟是誰如此這般要與他過不去。

他把市公安局的每一個人都排列了出來,想用排除法把這個與他爲敵的人查出來。他多麼想知道,倒底是誰與他過不去,或者是那一些人會與他過不去。他特意用茶杯壓着這些舉報信,可是任他怎麼猜測,就是不能破解其中秘密。

他十分煩燥,臉上浮起了一層陰險的冷笑。的皮,這到底是那一個,敢在老子的背後捅刀子呢?在這個關鍵時刻,你給老子惹了這麼大的麻煩,老子不弄死你,老子就是你的兒子!

就在儲少良下決心要弄明白,是誰寫的這個舉報信的同時,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長明遠達也收到了關於儲少良的舉報信。

他看過信後認爲,他孃的儲少良這個角色,太膽大妄爲了,看來他真的褪化成爲一名該死的腐敗分子了!這些天以來,他都收到大堆的舉報信,明書記的心裡很窩火。他孃的,如果儲少良真是這種樣一個角色,就是拉出去槍斃一百回,恐怕也便宜了這個!

明遠達心中壓着火氣,很不高興。又是一封匿名信!他的心情更加沉痛。

當前社會出現了嚴重的官場腐敗、道德崩潰、信任危機、心理、社情複雜……他心情十分沉重。這時廳紀委趙書記到北京學習去了,於是他找來了廳紀委副書記張賢文,把這些舉報信給了他,讓他去落實一下這些情況。

在全省公安機關,省委常委明書記的話,可以說是一言九鼎的。他說要調查儲少良,那麼儲少良的末日想必也就到了!莫說送命,斷送前程那是鐵定的。他若說不必查處,儲少良就是還壞一百倍,哪怕他真的頭頂長瘡,腳下流膿,腐-敗到了不能再壞的地步,他也能寶座穩靠,江山不倒。

從組織程序上來說,匿名信是可以不管的。可信上說得言之鑿鑿,他心中對儲少良的印象一點也沒有了,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他看着這紙沒有署名的打印出來的舉報信,突然想到,這是不是他的競爭對手爲了達到趕走他、甚至整死他的目的,而使用的殺手鐗呢?對待這樣級別的幹部,省廳應該慎之又慎。

他這樣想了以後,儲少良的小命立馬就轉危爲安了。他說,張書記,有人寫信到我這裡,反映老城市公安局的儲少良,有重大問題。倒底是個什麼情況,你下去了解掌握一下。

張賢文問,廳紀委要不要立案查處?

明書記說,你先下去看看是個什麼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