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學校餐廳的路上會經過一條長長的像是世紀花園一般的長廊,四季如春的青綠色藤蔓纏繞在支架上,偶有幾朵在秋日裡還未來得及凋零的粉色小花露出端倪,秋風在別處吹起落葉,鋪滿了這裡的大理石,每踏上一步,腳下都會傳來清脆的聲響。
繞過童話王國一般的花園長徑後,再走過兩棟教學樓,然後就能看見學校餐廳隱蔽在那之後。
我快步的走向學校餐廳的後門,因爲後門靠近學校的圍牆,且那裡只有一條很狹窄的走道,所以很少有人會去那裡。
我剛一走近,遠遠的就看見廖哲昕的背影,他站在那裡,低着頭,我剛想出聲喊他,卻看見他的對面還有一個人……
我又稍稍走近了一些,腳步很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知爲何,我的心跳開始加速起來,因爲那兩人的姿勢分明是在……
果然,當我靠近他們十米遠處的時候,從側面看見了兩人,廖哲昕低着頭,手仍然很拽的插在褲袋裡,身體微微彎着,而他對面的女生仰着頭閉着眼,臉頰通紅。
當廖哲昕分開彼此的脣後,女生嬌羞的絞着手,臉上的表情是慌亂和幸福的,她可能覺得很害羞,所以立刻轉身往外跑去。
我認出了那個可愛的女生,正是我不久之前看到的向廖哲昕遞情書的女生,我應該恭喜她麼,終於告白成功如願以償了?
廖哲昕在這時回過頭來,發現了站在拐角處的我,朝我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我恥笑一聲,"你讓我過來就是來看你表演真人秀的?"
他的手從褲袋裡伸了出來,往我胸口拍了一張東西,腳步並沒有停下,從我身旁擦肩而過。
我愣愣的看着懷裡的選票紙,回過頭去望着廖哲昕遠去的背影。
什麼嘛這傢伙,拽什麼拽!!
我進了學校餐廳,高峰早已結束,那裡的同學開始陸陸續續吃完離開,我點了餐在一角開始獨自吃起來。
我一擡頭,看見剛纔和廖哲昕親密過的那個女生就在離我四張桌子遠處的地方,和她的一個朋友在吃着飯,她一直在說話以至於她面前的飯菜根本沒怎麼動過,看她臉上興奮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在說什麼,況且她的聲音之大早已讓遠在角落的我都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內容。
招搖的後果就是,我看到有三兩個打扮的很不良的女生不知從餐廳哪個角落走到了她們那桌,重重一巴掌拍在她們的桌子上,震耳欲聾的聲音瞬間讓原本就不多的整個餐廳的同學都安靜了下來。
"你剛纔說什麼,再說一遍!"似乎是不良少女帶頭的一個短髮女生在發話,很有氣勢。
可愛女一開始唯唯諾諾,後來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擡起頭與她目光對視,"我說我和廖哲昕KISS了。"
"哈哈哈哈。"對面三三兩兩的人開始東倒西歪的笑起來,彷彿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餐廳裡其餘的同學也輕聲的竊竊私語,從她們臉上的表情我看到了敵視,輕蔑,可笑,似乎沒有一個人是相信那個女生的。
可愛女的眼裡涌出淚花,她的手仍舊不斷的絞着,顯得份外無助,"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和廖哲昕KISS
了,就在餐廳後門那裡!"
帶頭的不良少女似乎還挺暴力,重重的拍了那個可愛女腦袋一下,把她精緻的頭髮弄得凌亂不堪,她大聲朝她吼道,"你在做夢吧!廖哲昕怎麼可能看上你這種菜渣!回家照照鏡子去吧!如果下次再敢讓我聽到你說這種瘋話,我就對你不客氣!"暴力女說着揮了揮拳頭。
就在這時,偌大的餐廳裡又瞬間安靜下來,剛纔的安靜中還參雜着小聲的竊竊私語,而這次真的是連掉跟針都聽得見了,因爲餐廳裡進來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廖哲昕!
我發現暴力不良女在看到廖哲昕的一霎那臉上的表情別提有多小鳥依人了,轉變之快連京劇的變臉王也比不上她。
廖哲昕的腳步聲在安靜的餐廳裡顯得份外清晰,他一言不發,甚至沒有看向事發地點,也許他的眼神一向就是高傲的,目中無人的,只見他像事不關己的模樣般走到窗口打算點菜,不遠處的可愛女在萬籟俱寂中終於爆發了。
"廖哲昕,你告訴她們……告訴她們你吻過我……!"
不知爲何,即使整個餐廳裡只有我一個人有幸目睹過這件事的真像,但我的心卻開始急速跳動起來,隱隱感到不安,爲那個女孩感到不安。
只見廖哲昕回頭像是看垃圾般看了那個女孩一眼,卻又緩緩朝她走去,這給了那個女孩無限的希望,他走近了她,在周圍不良少女圓睜的眼中伸出手擡起女孩的下巴,廖哲昕眼裡波光盈盈,卻深不見底,我無法知道此時此刻他心裡在想什麼,他像是個永遠無法猜透答案的謎。
女孩的臉已經被淚水浸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廖哲昕,她的臉卻份外通紅,我猜想也許她又想到了方纔她們的那個吻,也許,她以爲廖哲昕會救她。
我突然一驚,什麼時候我開始這麼瞭解廖哲昕了,理所當然的認爲他不會救她,理所當然的把他想的那麼惡劣……也許他……也許他沒有我想的那麼壞呢?也許我不該擅自下決定。
不過接下去廖哲昕說的話,把我的想法徹底打碎。
他含笑望着女孩,呢喃出惡魔般的音訴,"我沒有吻過你,以後不要再撒謊了,還有……"頓了頓,廖哲昕的眼光冷冽,"我討厭別人命令我。"
那句話,像是在對着女孩低訴一段咒文,他的語氣很平靜,平靜的說着兩人都知道的謊言。
暴力女一聽,立刻像是活了過來,見廖哲昕轉身離開了餐廳,於是開始使勁的打着可愛女的腦袋,嘴裡罵着難聽的話語,可愛女已經雙眼呆滯,無神的望着遠處的某個地方,任人怎麼打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猛地起身,追了出去,廖哲昕沒有走遠,爲何我的潛意識告訴我,廖哲昕似乎知道我會追出來,而他是故意在等我。
"爲什麼撒謊?"
廖哲昕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用那種讓我不舒服的眼神,他的目光裡,彷彿一切在他眼前的事物都是他的僕人,只有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那你爲什麼不拆穿我?"他回答。
見我無言以對,他像是早已準備好了臺詞,失聲笑了起來,"害怕吧,害怕不被人
信任,害怕站出來後得到的是跟那個女孩一樣的可悲下場,你是在害怕……"
一種恥辱感瞬間將我包圍,也許廖哲昕說對了,我是個膽小懦弱的人,我不敢站出來說出事實,不敢將謊言戳破。
我在害怕,因他親手製造的這一切。
突然,我意識到,廖哲昕做這件事的目的……
我幾乎是用吼的開口,"爲什麼吻那個女孩!爲什麼在我面前吻她!你知道我會去那裡的……你明明知道……!"
廖哲昕眼眸一轉,瞬間變得兇惡起來,那種目光,讓我感到害怕,他狠狠的開口,"你太囂張了,囂張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麼!要我提醒你麼,你姓安,而我,是廖家唯一的繼承人,別以爲住進了廖家你就變成了廖家人,你以爲你可以在我面前囂張多久?"
原來廖哲昕的惡劣,早已超乎了我的想象!
他可以去傷害無數人,只爲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回想這一切的始末因果,隨後我平靜的開口,"從來沒有人在你面前說過不字吧?"
廖哲昕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這也是他極度不爽的原因所在。
於是我繼續猜測,"你以爲我和我媽進到廖家是有預謀的,你以爲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在演戲,你因爲你爸對我媽的偏袒很不開心,所以你以爲你的幼稚行爲能夠讓我向你屈服!?"
"安采采!"廖哲昕突然喊得很大聲,顯出他對我的話極其憤怒,"你給我閉嘴!"
我雙手握拳,因爲氣憤雙頰憋得通紅,"廖哲昕!不要再命令我!我也……"我擡起頭,毫不退縮的與他對視,"我也討厭別人命令我!"
放學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課桌前,想起中午的不歡而散,廖哲昕肯定不會再接我一起回家了,說不定這個時候他早已開着車一個人走了。
因爲這裡的學生一般都有私家車,就算自己不開車也會有司機上下學接送,所以這附近根本沒有公交車。
我究竟應該怎麼回家?
看着周圍的同學一個個陸續離開,很快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教室裡。
我拿出手機,究竟要不要給家裡打電話呢,如果我一個電話過去,想必廖叔叔肯定會說廖哲昕,到時候我跟他的關係非但緩和不了反而變本加厲。
於是我放下手機,在書包裡翻着,真是可悲,只掏出十幾塊零錢,還不夠打的。我嘆了口氣往教室外走,校園裡的同學已經走的差不多了,深秋的天晚的特別快,夜色漸漸降臨,整個校園像是籠罩在巨龍羽翼的陰影下。
我沒頭沒腦的走着,甚至不知道走出校園後的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就在這時,在那棵錯落交織的大柏樹下,我看見一個人的側臉,那張容顏無數次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那溫柔的,細膩的,彷彿每一個呼吸都能拍打在我心扉的側臉,我彷彿聽見大柏樹下流過潺潺的琴聲,每一個音節都在跳躍都在舞蹈,風沒有那麼的寒冷了,一瞬間周圍的空氣彷彿都回到了那個夏天,柏樹的枝葉拍打着彼此,我卻覺得,它們也拍打着我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