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登機,葉真真都處在驚惶不安裡。她在第一時間想要打電話給賀鈞遠的,猶豫之後還是罷了。
雖然兩人眼下是好,可她也不能夠因此就事事依賴起他來。
Kevin在旁看她神色漸漸好轉下來,思索着開口:“今天的事情我會跟公司公關部聯繫,國內一切我來處理,你專心拍戲。”
葉真真看了他一眼,眼神有點冷:“壓下去以後呢?你能保證等我歸國的那一天不會是像今天這樣的大陣仗?”
這一點Kevin自然也是想到了,只是有些事情他知道,不代表她也可以知道。Kevin替她把毯子往上拉了一點,說:你以後的行程我會更加註意。”
彼此合作不是一天兩天,葉真真能感覺到他有事情瞞着他。這段時間他不在她身邊跟着,雖然賀鈞遠說是臨時調他回公司處理些事情,但葉真真還是覺得所謂的“一些事情”和她有關。她想到姚安跟她說的,姚安說,想要對付她的,怎麼都不會是賀鈞遠。姚安還說,如果她推開賀鈞遠,會連是誰想要對付她都不清楚就摔得粉身碎骨。
當時聽來只會以爲是姚安說服她回國找賀鈞遠的一套說詞,事實上在剛纔之前,她也一直這樣以爲,然而現在,葉真真想,或者她的身後果真有人不擇手段想要處理掉自己。
如果她要對付的敵人是一個站在她對面的人,葉真真絕對不會覺得害怕,可是現在,突然發現自己處在了別人的棋盤之中,那種不寒而慄的惶恐……她握緊了自己發冷發抖的左手,將關機的手機死死我在掌心裡。
腦中電閃雷鳴般閃過她去醫院看望周導時突然走漏消息,她三年前在鄰城時突然遭遇的綁架侮辱,還有不久之前白一峰姐弟倆的惡意誹謗,馮北旻的車禍……原本是毫無關聯的幾件事,卻在這一瞬之間讓葉真真似抓到線頭一般,緊緊籠在手裡。像是沒有關係,彼此分離的幾件事,如果出自同一個人的手呢?
她去醫院看望周導走漏消息,事後Kevin查過,無疾而終;三年前那場噩夢,她甚至僱傭了私家偵探,除了捉到酒吧老闆惡意在她酒中下藥之外,仍舊毫無線索;還有白一峰姐弟,葉真真一直以爲是北旻的小師妹透露了他們的舊事,現在看來,如果那個模特早就抓住了他們的照片,何必等到今時今日纔拿出來?她完全可以模凌兩可的暴露,卻又否認,自我炒作豈不更有話題?再是北旻車禍,那個卡車司機當場死亡,根本就死無對證……葉真真越想越覺得害怕,覺得徹骨發寒,她像是掉進了一個滿是冰渣的陷阱裡,想跳出去抓住一線生機卻發現四周都是冰柱,她根本無從下手。
閉上眼睛,Kevin早就已到小陶、阿Ken身旁去詢問他們剛下的可疑線索,葉真真把眼罩拉上,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她手緊緊握住手機,那支與賀鈞遠一模一樣的手機,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多一些些勇氣。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夢中太不安穩,像是回到那年那月,遭受着她出生以來最酷熱的夏,最嚴寒的冬,沒有春秋的一年。
Kevin在旁邊喊她。葉真真才從掙扎的困境裡脫逃出來。Kevin看她滿頭大汗,不禁着急:“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沒有。問出到些什麼?”
Kevin搖頭:“很蹊蹺,他們兩人到機場的時候還沒那麼多記者,像是掐好時間點過去的。”
“Kevin。”
葉真真忽然鄭重的喊了他一聲。Kevin瞭然,靜待她的下文。
她問:“瞿永連在尼日利亞是不是?”
Kevin就猜到了她的下一句話,忙道:“這件事你想都不要想,賀總絕不會同意。”
“如果他不知道呢?”
她想了很多,想了很久,歸根結底卻都是從她決意踏足娛樂圈,將北平交到瞿永連手上開始的。她需要見他一面。
Kevin堅決不同意,葉真真不言不語,目光深沉望着前方,像是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層空間裡去。相處多年,Kevin知道她的脾氣,不禁又急又無奈。
凌寒早就在機場等待,到下飛機,葉真真都未再跟Kevin提過瞿永連的事,Kevin深知她是不願聽他多費口舌,心中不安,臉上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凌寒早前得到消息,今天收工得早,特意過來接她,卻看葉真真神色不大好。他上前要去替她拿行李,被Kevin指派小陶搶先一步,凌寒笑笑,並肩和葉真真走着。
“累了?”
長時間的飛行,的確累人。她卻並非因爲這個緣故臉色不霽。葉真真拿下眼鏡,窗外早燈光俱起,已是夜晚。
車子已經在等,她回答:“還好。今天晚上有拍攝?”
他是以朋友式的開頭問話,她的回答卻是公事化的。這樣一次又一次明顯的拒絕,凌寒想,他到底是中了什麼迷藥纔會如此鍥而不捨?也許對過去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情,這麼多年始終都是未曾放下的。
如果他們之間是因爲感情走到了山窮水盡才分開,許是現在見面仍舊會如朋友一般,可只有凌寒知曉,他當初離開,全因他的軟弱。所以現在見到她,他未曾熄滅過的火焰纔會一再的遇水而盛。
“國內的報道,我看到了。”他隨後上車,在她身邊坐下。Kevin跟小陶等人在後面一輛車上,葉真真擡頭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眼角有細微情緒掠過,她掩飾得很好,波瀾不驚的開口:“沒什麼大不了的,三天兩頭要出些無所謂的消息,我習慣了。”住討史技。
言下之意,她此刻的情緒低落全非因爲那些所謂的報道。但是凌寒知道不是。
他沒有讓司機過來,自己開了車,葉真真還是慣例坐在後車位上。發動車子,慢慢駛入行道,凌寒頓了頓,權衡之下才把那些涌到喉嚨口的話都嚥下去。
他說:“需要我幫忙就開口。”
她低着頭玩手機,看似心不在焉的回答:“凌導負責拍好戲就行了。我沒什麼需要你幫忙的。”
他躊躇,還是決定說明白:“我的母親能夠幫助你把這些消息都壓下去。”
葉真真終於從後視鏡裡直視他:“什麼意思?”
“真真,如果你還想在娛樂圈走下去,你的身份就必須做一個處理。”
她已經很煩躁,既煩躁又不安,她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她內心的一點點小情緒,可是他非要逼迫她,逼迫她燃起那團火。她把手機往身旁一放,臉色頓時的就冷了下來,她問:“什麼叫做一個處理?我有什麼需要做一個處理?”
她從鼻端發出兩聲冷笑,整個人都沉得不行。她說:“凌導演,我們除了公事上的合作並談不上太多私人交情,如果你非要以朋友自居來過問我的私事,很抱歉,我想我們不適合做什麼朋友。”
凌寒一個剎車,差點闖了紅燈。他極快的回過頭去,臉上帶了點慍色:“真真你什麼時候能理智一點?當初如果不是因爲你是葉一元的私生女,我又何必離開保你安全?”
他被她激怒,氣急之下將話脫口而出,見葉真真露出驚訝難信的面容才驚覺自己的失言,一時車廂內沉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