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剛下飛機的方沁突然連打兩個噴嚏,身旁的助理趕緊將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應新代言品牌公司的邀請,方沁到美國舊金山拍攝一套與代言品牌相貼合的寫真。她剛到舊金山,人還有些睏倦。今天舊金山的天氣有點怪,早上還晴空萬裡,突然的就颳起風來,原本這個季節,刮點風也沒有什麼的,反而還能散去一點熱度。可是方沁剛剛從冷空氣充裕的機場裡走出來,這一冷一熱。登時就覺得身上一哆嗦,禁不住打了個兩個噴嚏。
助理在旁邊勸說:“你前一天晚上通宵工作,剛剛在飛機上又沒睡覺,不如先回酒店倒個時差再去見接洽人。”
方沁擺手:“已經約定好的時間怎麼能隨便更改?”
助理就不再多話。她這幾天忙得和陀螺似的,又不是不能夠更改,是她自己緊趕慢趕,非要匆匆忙忙的過來。
方沁在機場門口等了好一會才見到一輛車子過來,那車子就停在方沁跟前,車上下來一個黑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說不怎麼標準的中文。打開車門對方沁說道:“Kevin讓我過來接你。”助理沒看到方沁的掛牌經紀人Kevin,不大願意讓方沁上車。方沁示意她站到一旁去,自己走過去問那外國人:“賀先生人在哪裡?”
她好不容易找到這個藉口。找到這個機會見他。絕不可能就這樣空手而返的。方沁今天穿了一條裸色的長裙,復古的盤發,將她整個人都襯得光彩照人,那外國人的眼睛就在她身上多看了幾秒。說:“賀先生有事情要處理,讓我過來接方小姐。”
方沁這一回過來只帶了一名助理,她是有意這麼安排的,想着到時候能夠有藉口要賀鈞遠幫忙,能借此機會多跟賀鈞遠接觸。這會。她唯一的那名女助理把行李箱往那外國人腳邊一放,口氣有點衝:“賀先生有什麼事情要處理?就算賀先生有事情要處理,Kevin呢?Kevin難道也跟賀先生一樣,忙得連人影都不見了?”
方沁站在一旁不出聲,有意縱容她助理的囂張氣焰。那外國人就有點沒辦法,正準備打電話回去回報,就看到有人小跑到了跟前,話音裡帶了笑聲:“這不是來了?是我該死,是我的疏忽,差點誤了接方小姐的時候。方小姐這邊請!”
Kevin額頭上都是汗,頭髮都黏在了頭皮上。他皮笑肉不笑,彎腰弓背的樣子落在方沁眼裡是那麼的刻意。Kevin扶着打開的車門不動,一直笑眯着眼睛等着她,方沁紅脣抿了抿,未將情緒暴露,一彎腰,坐了進去。
她的助理也要坐進去,不料Kevin把車門一關,笑笑:“這車是往什麼地方去的,你知道嗎?”
助理莫名其妙,搖搖頭。
Kevin就道:“去見賀先生。你,還不夠資格。”
說着繞過去開了另一邊的車門,坐進去就讓司機開車,把方沁的助理給留在了原地。
那助理大眼瞪小眼,回過神來要去追,哪裡還追的上?
方沁臉色未有波動,她背脊挺得有些直,脖子也擡得很直。她問Kevin:“去哪裡?”
她其實是聽到了Kevin剛纔在車外對她的助理說的話了,所以纔沒有下車多話。
Kevin笑笑:“方小姐不是知道了?”
方沁一動不動:“我不知道。”
Kevin也不笑了,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拿出了手機來擺弄:“到了,方小姐就知道了。”
然後無論方沁再怎麼問,他都充耳不聞,只關注掌心裡的手機。這個時候方沁才知道,自己是被Kevin擺了一道。島布上扛。
她將惱怒憋進腹腔裡,指甲收進掌心,抿着脣忍住怒氣。
想着Kevin總不敢說瞎話的,頂多言語上得些威風,誰料到車子停下來,卻是在酒店門口。方沁當時臉上就不好看了。Kevin已經把手機收起來,先下了車,繞到方沁這邊來開門。
“方小姐,請吧。”
方沁端坐在車內不動,半垂着眼皮,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Kevin等在外邊,她不動,他也不再吭聲。就這麼死扛着。方沁到底等不下去,她把眼皮一擡,冷冷的就笑了:“Kevin你好啊!”
Kevin低着眼皮,眼觀鼻鼻觀心,皮笑肉不笑:“賀總實在很忙。方小姐也不是不知道,賀家那一位已經是沒了辦法,另外一位又身體不大好,什麼都得要我們賀總親自來。一堆爛攤子。賀總也是分身無術啊!”
賀強被賀鈞遠用了手段送進精神病院去了。到底是自己的父親,要像對待陌生一樣說除掉就除掉,且不說他自己下不去手,單單看在賀沈敏之的份上也不能做到那個地步。瞿永連被賀強廢了右手,眼下就是半個廢人了,也沒有可能再去染指賀氏集團。賀氏兜兜轉轉一圈,還是回到賀鈞遠手上。自己人內訌,再怎麼着也是傷敵一百自毀三千的事情,外人看着好像還成,實際有多少漏洞差錯也補救,又有多少人虎視眈眈,都是不好應對的事情。方沁時刻關注着賀鈞遠的點點滴滴,對Kevin說的話不至於聽不明白。可她非得不明白,半是冷笑半是譏諷的望着Kevin,她問:“賀鈞遠分身無術,卻有時間在美國待了這麼久,我只知道賀氏總部是在瑞士的,什麼時候搬到美國舊金山來了,也是稀奇!”
Kevin還是那一副眉目不動的樣子,笑得弧度都沒怎麼變,有話說話的回答:“這問題方小姐恐怕要親自去問我們賀總。我這麼一個拿人錢打工的,還真沒辦法回答得上來。”
他擡了擡手,再度示意方沁下車,把方沁惱得一雙眼睛直直瞪着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方沁到底還是沒能見到賀鈞遠,她到了房間,把門狠狠一摔,脫了高跟鞋就擲到了對面一張用作裝飾的玻璃屏風上。只聽到激烈的一聲脆響,那結實的玻璃屏風上就裂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從頂上一直逶迤往下,沒入與地毯連接的那一處去。
方沁抖着手翻出賀鈞遠的號碼,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撥出去。
他在逼她,逼着她歇斯底里,將兩人之間平和的假象撕裂開來。那時候他才能用這世界上最可怕的語言,用最決斷的手段對付她。方沁胸脯大大的起伏,他知道他還是惦記她多年前的救命之恩,這是她對於他唯一的把握,唯一的牽制工作,也是唯一的籌碼。她不能夠落入他的圈套,讓自己徹底輸得精光。
方沁走到洗手間,對着鏡子裡盛怒的女人深呼吸,吐氣,再深呼吸,吐氣。半刻鐘後,她已經能夠對鏡子裡溫和美麗的女人緩慢拉出優雅漂亮的脣弧來,她找到了劉銘曄,將他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