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並排着從停車場往外走,看起來親密。
馮北旻蜷縮着手放在他衣服口袋裡,他眸子裡的光有點冷:“沒想到你對我調查得這樣清楚。真是辛苦了。”
葉真真曉得自己說這些出來不免遭他懷疑,倒也不意外:“並非我調查,只是當時你的事情都是公司裡面處理。你也知道那時候你的經紀人是什麼態度,我只好讓Kevin去替你打理一切,曉得這些也是意料之外。”陣坑爪才。
“我原本還一直在想,爲什麼那車子衝出來的時間和位置都那樣剛剛好,簡直像是衝着徐昆琪去的。等到Kevin把手機給我,告訴我說裡面有點不同的東西,希望我聽一聽,我才猜想你跟徐昆琪遇上那樣的噩運可能跟何勁永有關。之後我就請了私家偵探去調查。”
馮北旻聽她這麼說,心裡微微動了,臉上神色有點緩和。卻沒有完全放下來。
他說:“你可以早點告訴我。”
“說實話,如果可以,我不大希望你知道。我原本認爲你可能借着這次機會就退出演藝圈去了。是你的經紀人找Kevin,說你希望有工作可以做,他探Kevin的口風,在你身上繼續押寶還有沒有指望。你既然是要再回來,那麼知道總比不知道好,到時候遇上些什麼,要猜測也有個線索是不是?”
馮北旻笑笑:“那我要謝謝你。”
“不必。”
葉真真仰頭看看那五六層高的療養院大樓,剛剛還下雨,眼下陽光都有點刺眼了。雖然是午後的陽光,卻還是能夠傷人的啊……她默默的嘆息一聲,往裡走。
“我不是什麼報酬都不要的。馮北旻,我既把你當成朋友,也把你當成同盟。如果你肯答應,我會竭盡全力的幫助你。”
馮北旻試探:“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需要向你問明白。”
“是。”她已經進了電梯,轉過身來正對着他笑笑。已然猜到他想要問的是什麼話。她按下樓層的數字按鍵,示意他進去。馮北旻想不到她會那麼痛快的答應,怔了一下,眼見着電梯門快要關上了,才快兩步走進去。
“我跟賀鈞遠的確有些關係,但是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更加不是雜誌上寫的那樣。至於你的那個角色,確實是我要求他留給你的。”
馮北旻抿緊了脣,他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他想要問清楚她跟賀鈞遠既然不是雜誌與傳聞中的那種關係,又是何種關係。但是他也曉得,葉真真肯說到這裡已經是底線,他若要再追問下去,她是寧可放棄他這條路,也不會願意再往下說的。
所以說,他們其實還是很有默契,瞭解對方的。
馮北旻經歷了一場幾乎要了他性命的車禍,整個人像是也在這一個人生的轉折點發生了某些變化。他不再如以前那樣簡單,或者說,是遮掩掉不想去看的醜陋的簡單。他開始設計規劃自己的人生,開始積極的想要一步一步往上爬。他想要活出更好的自己,功成名就的自己,爲了他本身,也爲了一直由音樂夢想,想着有朝一日成爲樂壇宗師卻遺憾遠去的弟弟小凱。
他開始沉澱,開始變得複雜,開始學着爲走到巔峰在或黑或白之間遊走。
“那好,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電梯都到了五樓,他纔開口。葉真真看到他從電梯壁裡凝看她的眼睛裡有很隱晦的暗色在流動,那是她在賀鈞遠眼裡時常見到的。一個人的眼睛是一個人內心的直接體現之處,他若是越深沉難懂,他的眼神會越加晦暗不明,深不可測。眼下,葉真真看到了一層試圖掩蓋他眼色的黑雲,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改變了。
從前,她總覺得他太遊戲人間,除了他的弟弟小凱,他對什麼都是不在乎的,無所謂的。整天吊兒郎當,快三十歲的男人了,在娛樂圈裡行走的,居然還總是那麼天真簡單。葉真真總想他什麼時候纔會自己保護自己,學着複雜一點,能夠更加適應那個吃人的圈子一點。可是現在他真的開始改變,真的在慢慢適應起那個圈子來,葉真真又覺得,他能是回到以前的馮北旻。人越是成長,失去的快樂也就越多,她瞭解這種難以言喻的痛苦,然而這種改變是必然的,沒有誰可以一輩子都不成長。
她暗暗的嘆氣,看着馮北旻率先走出去,她理了理掛在包包上的眼鏡,走在他身後:“我希望你主動坦白你跟徐昆琪的事情,然後告訴所有人,是徐昆琪不安於室,主動在先。至於何勁永那裡,我會替你打點。”
馮北旻此時神情放鬆下來不少,不像她剛剛提到他跟徐昆琪的事情時那樣緊張謹慎,小心翼翼的。
他笑言:“要真是這樣,我也不必回去了。回去了也會被觀衆趕出娛樂圈。”
“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媒體那裡我會讓Kevin去處理,但是專訪時候怎麼說還是看你。你向來擅於言語的,我相信你有本事讓自己處在不錯的位置。”
馮北旻笑笑:“多謝你的誇獎。我還以爲自己在你眼裡是一無是處的,沒想到還有這麼優點。”
葉真真看他分神調笑,想到從前兩人雖然不常見面,可每次見面他都嬉皮笑臉的,和他說話她一向不必怎麼轉心眼。和他說話,她會覺得很放鬆。她也笑了笑,擡頭去看房間的號碼:“你的優點很多,長得不錯也是優點。”
馮北旻望定她的眼睛,眸光在這一刻變得清澈些許,帶了薄薄一層的霧,微微朦朧、遙遠。這句話是他有一次被她埋汰之後葉真真虛情假意安慰他的說辭。那時候他們還在鄰城趕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作的那部戲,一晃眼,過去很多年了。
馮北旻重重了嘆一聲,沒有說話。葉真真哼着笑了一聲,越過他,去推房間的門。她小心翼翼的,像是唯恐吵醒她還在“沉睡”的大哥,右腳跨進去,腳尖才着地,一時定在了那裡。馮北旻在她背後,見她停下,遲疑了一下,他按在門上,替她推得開一些,邊往裡走邊口中在說:“怎麼不進去了?”
視線往裡一擡,看到坐在牀邊的人,也是一愣。